兩個人面朝西南,劉偉力媳婦兒輕聲說道:“兒子,喊吧。”

“劉偉溺,上西南瑤池大路啊!”

“劉偉溺,上西南瑤池大路啊!”

“爸爸,上西南瑤池大路啊!嗚嗚嗚!”

喊到最後一句,劉偉力的兒子突然就哭出了聲。

他小小的身子扛著扁擔的一頭,遠處僅剩的一絲光亮映照在他的臉上,或許在剛才那一刻,他突然就懂了離開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他鑽進母親的懷裡,院子裡,劉偉力的父親低著頭抽著煙,劉偉力的姊妹兄弟,紅著眼睛仰起了頭。

人生少不了別離。

從出生那一刻,人的一輩子,幾乎就和悲情的灰色色調掛上了邊。

但是,卻又無時無刻,散發著奪目的光彩。

跟著劉家吃了晚飯,晚上的時候,一大家子人拎著紙活去大路口燒紙馬送盤纏,只留下劉偉力的父親一個人待在靈棚裡。

火光映照在孫傳武的臉上,孫傳武腳踏七星,比先前那兩次更加的從容。

低沉的咒語伴隨著紙活噼裡啪啦燃燒的聲音,莊重而又神秘。

這些東西,承載著的不僅僅是對亡人的緬懷,更多的,則是對未亡人未來的期待,和對未來生活的嚮往。

劉家,靈棚裡。

劉偉力的父親坐在凳子上,目光一直停留在靈床上被白布蓋著的劉偉力。

看著劉偉力身體的輪廓,一直默默無言的老爺子突然就蜷縮了身體,筆直的脊樑,瞬間就彎曲成了大蝦的形狀。

他的身子慢慢的前傾,身子歪著身子離開了凳子,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身子忍不住的顫抖著。

他竭力不讓自己發出哭聲,一聲聲低沉的嗚嗚嗚,承載著作為一個父親,難以言說的悲傷。

到了這一刻,他還是在竭力控制著自己,像是生怕哭的聲音太大,就要吵醒眼前已經沉睡的孩子。

那種剜心的疼痛,讓他的身子,讓他原本筆直的脊樑,再也直不起來。

聽到遠處的腳步聲,他踉蹌著扶著膝蓋坐回了凳子上,用袖子擦拭著臉上的淚痕,然後仰起頭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偉力啊,你這孩子,你是輕快兒了,以後你可讓你爹咋整啊。”

人多了起來,眾人臉上的悲傷像是被人偷走了一樣。

劉偉力的媳婦兒坐在靈棚裡,託著腮,聽著劉偉東還有劉偉霞講著劉偉力小時候的事情。

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傷心難過,眼底卻時不時的閃過一絲哀傷。

劉偉力的媳婦兒就那麼認真的聽著,從劉偉力的出生,一直聽到結婚。

結婚之後呢?

啊,結婚之後,劉偉力的人生已經屬於她了。

那這些年劉偉力做了什麼呢?

這個憨呼呼的男人,好容易去了林場上班兒,這一放假就迫不及待的往回跑。

他是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啊,也死在了她的懷裡呀。

他死在了這個夏天的末尾,生命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劉偉力媳婦兒微笑著看著大姐,問道:“大姐,後來呢?”

劉偉霞眼含著熱淚:“後來啊,後來有一天他突然回家跟咱媽說,他看上了鄰村的一個姑娘。。。”

“他說,這輩子啊,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