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大洲。

一條清澈的河流旁。

一位黑衣少女蹲在岸邊,她這次把頭髮系成了馬尾,看上去英姿颯爽的樣子,眉毛被她不知道拿什麼東西塗得重了些,看上去顯得有些違和,在鼻子下面和下巴,也都被她貼上了假鬍子,看上去倒顯得有幾分帥氣。出門在外,女扮男裝也是她的一大樂趣所在。雖然說有的時候拿劍就能把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給嚇走,但是次數多了也惹人厭煩,所以為了避免一些沒必要的麻煩,浪費自己的時間,洛梅一般行走江湖,都是以男裝出現的。

她坐在岸邊,白皙的手伸入河裡,看著河流從指間溜走,她突然陷入了沉思。

方才在鎮子裡面的一間客棧裡面,本來她點了酒和烤肉,吃得正開心呢,可是在她仰頭喝下一壺店家自己釀的陳年老窖,擦了擦嘴之後,突然發現整間店鋪喧鬧的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那些喝酒的漢子,拿起酒壺的手停在半空,嘴張著,痴痴地望著洛梅所在的位置。行走江湖的大多數是一些五大三粗的漢子,鮮少有女子出現在這樣全是汗臭味的店裡,他們看著洛梅,眼神中全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慾望。

洛梅見大家都安靜了下來,瞥了眼周圍,這才發現周圍的人全部都在盯著她這裡看。她有些奇怪地想道:“看什麼看啊,你們是沒見過人吃飯嗎?”

洛梅不以為意地再次喝起酒來,看就看吧,能少我塊肉一樣,她惡狠狠地瞪了眼周圍的那些人,然後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這家店的烤肉味道還是很不錯的,比一些大館子裡做得味道好多了,難怪有這麼多人堵在店門口等位置。

突然,洛梅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手摸向貼鬍子的位置。

咦?怎麼這麼光滑?

洛梅後知後覺,趕緊在臉上抓了一抓,把掉了的鬍子粘了回去。萬萬沒想到,可能是剛才喝酒喝得太盡興了,居然在擦嘴的時候不小心把鬍子給抹掉了,事後居然沒有及時發現。

她看了眼周圍虎視眈眈的視線,他們那些炙熱的眼神,現在才開始讓洛梅覺得渾身難受,她放下烤肉,嘆了口氣,環顧四周,難得的吃飯的好心情,這下子全部都給毀掉了。

於是洛梅叫了一下小二,要打包帶走。

小二倒是個年輕的小男孩,個子不高,但是勝在勤快,吃飯的時候偶爾抬起頭來,一直都能看到他在忙前忙後地跑來跑去。小二模樣長得憨厚老實,看樣子是還沒有沾染店裡那些滿臉橫肉的男人的壞習氣,所以在小二過來的時候,洛梅難得的有了些好臉色。

小二一邊手上不停地收拾著,一邊小聲對洛梅提醒道:“女俠,我知道你們這些走江湖的若是肯單槍匹馬的出門,那一定是有些真本事的,不過店裡的那些人都是在刀口舔血日子過慣了的人,恐怕你一個人打不過他們,那些人當中有好幾桌都是做皮肉生意的,現在他們看你的眼神和之前他們抓人的眼神一樣,你可得小心點啊,等會趕緊逃跑,若是被他們抓了,後果不堪設想……”說到這,店小二像是想到了什麼,神色黯淡了下來,對於他來說,那些被他提醒過的人,每一個被抓走之前,死之前,眼神都好像在盯著他自己。

洛梅聞言,神色冷了下來,她看了眼店裡的那些人,有些人手上的工具已經明目張膽地擺在了桌子上,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洛梅。洛梅看向店小二,問道:“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嗎?”

店小二小聲回答道:“以前經常會有,不過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裡之後,那些女子就不從這邊走了,後來也有一些像你這樣的女俠過來,試圖改變一下這裡的風氣,但是後來的下場就是被人……”店小二說到這裡,就點到為止了,剩下的話,他實在是難以啟齒,說不下去了。這些年來,他在這裡見過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有數不清的人死在了這裡,這個鎮子雖然不大,但也說不上小,但由於這個地方比較偏,所以其實它是屬於一個“三不管”的地帶,類似於一個無法之地,有許多亡命之徒逃到了這裡之後,小日子過得如魚得水的。這裡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無異於是一座人間天堂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沒人管。在這個鎮子裡面有一句話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夜裡儘量不要出門,不然的話,即使是那些過慣了刀口舔血生活的人,也會不經意橫死街頭。惡人自有惡人磨,說的其實也是這麼個道理。

洛梅聽完之後,默默點頭,然後笑著接過店小二遞過來的袋子,站起身來,她看了眼周圍那些已經蠢蠢欲動的人,冷哼了一聲。

客棧的老闆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他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很快就發覺客棧裡面的氛圍有些不對勁,然後他招了招手,示意店小二別摻和這趟渾水,到時候惹了麻煩,自己這間店就不要想要了。所以老人當下的神色有些焦急,店裡那些人都是什麼來路,老人看得多了,第一眼就能知道,平時和這些傢伙打交道的時候,可沒少讓老人費心,每天休息的時候,都會感慨自己這一天過得可真是漫長,膽戰心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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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問老人為何不選擇換個地方開店,那就是因為老人以前也是被官府通緝的人員,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還好手上有點手藝,不然的話,真的是要餓死。當初老人犯事,主要還是因為不小心打死了一個喝了酒的流氓,有天晚上見那人在騷擾良家婦女,老人上前去勸阻,年輕人力氣大,把老人推到了地上,但年輕人也腳步一晃,沒站穩,跌倒了,腦袋磕在了石頭上,血流了出來,本以為只是磕破了點皮,卻沒成想死了。

那個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少女捂著胸口,驚呼一聲,趕緊逃走了。老人坐在地上,揉了揉老腰,看著那個倒地不醒的年輕人,說不出話來。由於被推的一下有點狠,老人也站不起來了,只能坐在地上,靜靜地等待人來。

後來的事情,自然是老人被通緝了。

那天晚上並沒有人來,老人是憑著自己一股蠻勁站了起來,走之前,堪堪躲過了前來的官兵。後來的某天,在街上就看到了自己的通緝單。那天晚上死的那個年輕人,好像家裡有點背景,鬧到了上面去,無論如何都得讓老人以死償還。而那個姑娘,好像精神受到了刺激,再也無法和正常人一樣生活了,事後老人遠遠地看過她一次。那個姑娘穿著單薄的衣裳在街上光腳走著,頭髮披散著,神志不清,嘴裡唸唸有詞,支支吾吾地不清楚,像是嬰兒在牙牙學語,她臉上和頭髮上,包括她的身上,全部都是麵粉,每走一步就有粉塵揮到空中去。街上的行人見了她,紛紛退避,有的人對她指指點點,臉上露出可惜的神情,但也再沒有什麼了,還有人在一旁見了,只是嘲笑,學著她的模樣,支支吾吾地說話,即使看到她眼睛紅了,渾身發抖,也不以為意,全當是個樂子了。

當時的老人,突然覺得自己又老了幾歲。

他看著那些人可惡的嘴臉,自己卻什麼也做不到,手指攥出了聲來,老人重重地嘆了口氣,選擇離開那個地方。

在來到了這裡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之前所在的那個地方,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客棧內。

店小二看到了老闆的神色,告辭一聲,趕緊溜走了。臨走前不忘提醒洛梅一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