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那是個和今天一樣惡劣的天氣,雪花漫天飛舞,瞧不出絲毫美感,只覺得心頭是冷的,任柴火如何燒得旺盛,也猶如大雨中曬衣,只是徒勞。

她被裹在一塊包裹裡,被人扔在了街邊,那個年代大雪紛飛的日子裡,誰都是難民,沒有人願意去管一個初生嬰兒的死活,都嫌麻煩,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累贅,誰都躲得遠遠的,看都不看一眼,都已經自顧不暇了,誰還有閒心去管那些東西呢?

神奇的是,由於她天生就與常人不同,所以即使她當年還是個嬰兒,但也不哭不鬧,只是將頭縮在包裹裡面,丟在地上的包裹沾了些泥和雪,味道很潮溼,她至今還記得那個味道,無法輕易忘卻。

寒風吹得她臉都是紅的,時間久了便發紫了,這是即將死亡的訊號,直到這一刻,還是嬰兒的女娃才開始哇哇大哭,哭得眼淚鼻涕滿臉都是,流到嘴巴上了,也無人來擦拭。孩子的父母不知去向,就是他們將這個孩子扔在街上的,他們去尋活路去了,但是沒有帶上她。原來在她親生的父母眼中,與這些路人也並無二致。那個時候,人人心裡都放著一杆稱,誰都不想少拿,也都不願意看到別人多拿。連年戰火不斷,已經讓這個國家的百姓變得苦不堪言,忽略了那些細節,以強者為尊的世界裡,像她這樣的女娃,註定被人拋棄。

常人的眼裡,是分辨不出什麼才是天才的。所以,這個天生就是修煉劍道的天才,才會被這麼一文不值地丟在大街上,而且還是這麼個難熬的冬季。天知道,那個紛亂的年代,有多少孩子被丟在外面,又有多少孩子,本可以有光明的未來……

街上,一個男人緩緩走著,他遠遠地就看到了那個裹在襁褓裡的嬰兒,只是之前一直都在靜靜地觀察,直到她開始大哭起來,男人才笑了一下,決定把這個素不相識的嬰兒帶回去,他需要一個死士,而像這樣從小就開始培養的死士,最是忠心耿耿。況且,這還是一個劍道的天才。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時候,就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劍道意味,像這樣的嬰兒,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沒有接觸修行,這個時間階段,又被稱為“黃金階段”。

一個純淨的,沒有被汙染的劍道天才,還沒有踏入修行,年紀尚小,這樣的嬰兒,很合適開始修煉男人所給她提供的修道功法,不需要做前功盡棄,只需要開始就可以了。這樣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的話,或許有朝一日,她會成為自己不小的助力。

男人輕笑一聲,走到嬰兒身邊,然後將她抱到懷中。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樣,白皙的面目,冷峻的神色,鋒利的眉毛,嘴唇很薄,他的眼睛看上去很可怕,但是他身上的氣味和溫度,卻讓她由衷地覺得安心。心頭的寒意漸漸消散,她眼中的一切都開始清晰起來,當時她看著面前的這個人,心中什麼想法都沒有,她只是很想睡覺。

看著閉上眼睛的嬰兒。

男人輕聲道:“這麼個天氣待在外面,也確實是苦了你了,你要是心裡有怨氣的話,就怨這個時代吧,它太殘酷了,不留一點機會給你這個年紀的孩子,不過,以後你的性命就是我的了,等你長大了,大可以自己去跟這個世界去講講道理,當然了,不是用嘴去說,而是去用你手上的劍。既然是劍道天才,那麼以後就幫我背劍吧,剛好對你修煉有裨益,我以後會培養一批劍修出來,他們都會是你的老師,也會是你的徒弟,按照我現在大概的想法來算的話,大概……有八個人。所以我們接下來得先去尋找一些前輩們留下來的寶劍,八個人八把劍,剛剛好,對了,還得加一把,你也得有自己的劍,不過在你完成你的任務之前,是不能碰劍的,等你什麼時候達到我的標準,我自然會將劍送給你。”

男人把嬰兒放入懷中,一身黑羽袍子被風微微吹起。

長路漫漫,多了個會出聲的小玩意兒,也挺不錯的。

他一步一步走在雪原厄斯的土地上,看著周圍的蕭瑟風景,都是家破人亡,不知道歷史上會如何寫這些年,不過不管怎麼寫,筆鋒上所沾著的,都是無數百姓的鮮血。馬蹄聲響起於耳畔,在每一個大雪飄搖的日子裡勾魂攝魄,燈火下,有人徹夜讀書,有人擦拭寶劍。

這荒唐年景,寫不盡,道不明,總有一天會被忘記。

在男人的印象當中,雪原厄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紛亂,現在的這個雪原厄斯,是透過了無數的鮮血交換得來的結果,但成就這個結果的雪原厄斯的人,卻並不嚮往和平,他們認為,只有掠奪和競爭,才是生存的意義。這也是他們不肯與帝國做生意的原因之一。

一心致力於發展武力,而忽視了百姓的真正所需,這個沒有修正的錯誤,或將成為雪原厄斯潰敗的一個重要因素。而如今,它還是對帝國充滿著威脅,而首當其衝的,就是位於邊境的林家了。與雪原厄斯,與魔教較量,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這裡面錯綜複雜,很多事情都在不經意間又產生了分叉,事件的走向也不是能輕易判斷出來的東西,這偌大的地域上,只有家畜才會漫無目的地奔跑,而野獸,卻是瞄準了目標,一路潛藏,蓄勢待發,只等機會到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眼下沿海的域外異族的侵擾,就剛好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那個“東風”。

於是帝國著急了,私信一封,讓林家掣肘雪原厄斯這邊的戰線,安定東部的軍心。

手忙腳亂的,就像考場上作弊被人發現的學生似的。

————

城主府外。

劍氣洶湧,鋪天蓋地而來。

安命本就瘦弱的身子,看著愈發得瘦弱起來了。“安命”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因為城主姓安,所以她就給自己取名為安命,之前聽說過一個詞叫作“安身立命”,意思大概包括了生活和精神,指這二者都得到了很好的安排,對她而言,這兩樣東西尤為重要,而作為從小把她養大的城主,她覺得這裡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故而給自己取名為“安命”。當時她在想到了這個名字的時候,無比的雀躍,高興地都要跳起來。她覺得自己終於想到了一個合適自己的名字,而這兩個簡簡單單的“安命”,好像可以把她前面空白的時間給一下子填滿,再也不覺得空落。

她猛然間回過神來,手指掐訣,將面前這股越來越氣勢強大的劍氣向前推了一步。

僅僅是這一步,就讓她輕鬆過來大半,原本發涼的腳底板漸漸回了血色,失去了的知覺開始慢慢地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