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白色的劍光當中,兩個人影險些看不見。

那些充斥著劍意的劍氣當中,亦有一道綠色的光與之抗衡,看上去二者不相上下,難以分出勝負。

林葬天一襲黑衣,站在劍光中,語氣平淡:“我說他們怎麼人人都是劍修,看來都是出自於你這裡。”

安引年手裡拿著一個造型古樸的墨綠色的長劍,這把劍是他早年間所得,因為當初看它埋在死人堆裡面,瞧著怪可惜的,於是便把它帶在了身上。那時候它還不是像現在這樣,渾身上下,無一不是劍意,那時候這把劍,只是一把鏽跡斑駁的長劍罷了,只是跟在安引年的身邊久了之後,自然而然的帶了些他身上的“味道”,劍意與劍氣,都自然而然地落在上面,如小屋落灰,無人打掃無人來,積攢得越來越多,有朝一日開啟房門的話,必然是灰塵撲面,嗆得人難受。

林葬天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況,他強忍著精神與肉體的煎熬,在安引年的劍氣之下,不光是劍氣,而且還有股腐敗的毒氣的味道,都沾滿了劍氣上面,既難受,又得抵禦那些蝕骨的毒氣。

“那都是別人的劍,被我剝離出來了罷了。”安引年笑了笑,拿著劍的手往林葬天那裡壓了壓,林葬天頓時感到一股山嶽般的重力,拿劍的手腕微微顫抖。

林葬天瞥了眼安引年手上的劍,上面有些痕跡看得不清楚,但是大致的模樣好像是一條蛟龍,是林葬天沒見過的劍,劍上有剝落的痕跡,不是人為的,應該是劍意和劍氣的作用下形成的。

倒是沒想到雪原厄斯這荒涼的地方,居然出現了一個這麼“南方”的劍意。林葬天感到有些意外,都說是環境造就人,但是總有些人是例外,面前的這位風池城的城主,也是個例外。看一個人的心境,往往從他的劍意當中可以一窺得見,所以林葬天有的時候看一個劍修的心性,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憑藉著劍意來了解的,有的時候看一眼就知道那個劍修如何,是不是個可造之材?雖然這麼多世輪迴下來,也沒收一個正兒八經的弟子,但是對於這以劍意斷人性的才能,估計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幾個人了。

觀安引年的劍意,倒像是江南水鄉般的南方地界中,突然那地方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人禍,大火焚燒三日不斷,森林中鳥獸蟲蛇四處逃竄,再之後又發生了一連串的悲劇事件,烏雲籠罩,落雨如落劍,一片焦黑之色,宛若地獄般的場景下,無數生靈在嚎哭大叫,但是無一人聽見。

而安引年既像是身在其中,又像是置身事外,他對於這般地獄場景,從迷茫、震驚,到麻木無奈,再到後來的樂在其中,經歷了一個天翻地覆般的變化。可以說,他是生不逢時,也是生不逢時,但無論如何,歷史的軌跡難以更改,現在站在面前的這個人,早已經淪為了悲劇的產物,既可悲,又可恨。雖然,他也曾心向陽光,但是……這都不是不出劍的理由!

他的劍意,有淺淺的希望的色彩,但更多的,更像是五彩繽紛的世界中的灰白之色,充滿死寂,毫無生機,而這樣的灰白之色,在他的自甘墮落下,生起了類似毒障的東西。雖然聽起來可能有些難以理解,但是這樣的“惡”,反而壯大了他的劍意與劍氣,以至於和林葬天的劍氣相比較,竟是不相上下。

聽到安引年的話之後,林葬天皺了皺眉。

從劍上剝離出來的劍意和劍氣嗎?林葬天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從那人偶身上所感受到的劍意和劍氣,心中頓時充滿了疑惑。按理來說,像他們這樣基本已經失去了魂魄的人偶,是無法再讓劍意與劍氣發揮這樣的作用的,除非是……

林葬天看向安引年。

安引年咧嘴一笑,“猜到了?”他的聲音帶著犯罪的意味,還有些嘲笑的味道。

林葬天身上的劍氣猛然暴漲,他的眉宇間緊鎖著,隱約有怒氣。

從林葬天身上看到如此明顯的怒氣還是很罕見的,因為他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即使是笑,也都是客套性的笑一笑,你能看到他的笑容,但是感受不到他高興的情緒。

“居然從活人身上硬生生地把劍氣劍意全部剝離出來,你真的是人嗎?”林葬天皺眉道。

安引年聞言只是挑了挑眉,他瞥了眼林葬天,打量了一番,冷哼了一聲,然後說道:“你身上的殺氣比我還重,手上的冤魂比我不知道多到了哪裡去。呵呵,像你這樣的人,也配在這跟我講這個?你,比我更像惡魔才對……”安引年扯了扯嘴角,笑道。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手上的人命……”安引年從容地笑了笑,伸出一個手掌,笑道:“至少這個數。”“呵……”安引年不屑地笑了笑,“你在我面前,沒有資格這樣義正言辭地問我這個問題,比起我,你更應該問的是你自己,你到底……是不是人?”

安引年上前了一步,手上的劍重重地壓在林葬天拿著的月壺劍上面。

月壺劍被劍氣纏繞著,極難被傷到分毫,即使是這樣,還是從空氣中聽到了月壺劍傳來的細微輕響,雖然聲音極小,但這對於一把靈器來說,可是天大的損傷,稍有不慎,再被對手的劍氣乘機而入,那麼整把劍就會完全瓦解,碎得不能再碎了,而且還極有可能傷害到用劍之人的神魂,可以說是百害而無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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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葬天在聽了安引年的一番話之後,好像是愣住了似的,一動也不動,唯有眸子裡的漆黑霧氣在上下翻湧著,時不時的露出眼白。林葬天的眼珠裡,好像是發生了巨大的變故。

安引年也發現了林葬天的不對勁,他笑了下,雖然林葬天不動了,但是他人是不動了,劍氣與劍意還是“活的”,如蟒蛇纏身,甩也甩不掉,越是反抗得用力,越是掙脫不得。就比如現在,安引年拿著劍的手,手腕處有一道極難察覺的透明劍氣,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在上面,沿著手臂往上移動。但很快被安引年給壓了下去,他表情猙獰地看著站在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心中莫名地有一股不安,同時也從中湧現出了滔天的怒氣,他從未在活著的人身上受到這樣的屈辱,今天居然接二連三地受到了這麼多,而且還是在同一個人身上,最關鍵的是,這人居然如此年輕,在他看來就是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像這樣的人,平時都入不了他的眼,今天居然會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打起來和自己不相上下。

安引年越想越氣,他脖子上的那條毒蛇安穩地躺在他的衣領中,此刻正吸食著他流露出來的殺氣與怒氣,它最擅長做這樣的事情,冰冷的身軀在安引年的胸口處劃過,把他心中的那份滔天怒火暫時壓了下去。不這樣的話,恐怕他會做出一些極其可怕的事情出來,到時候可就是無法挽回的了。

林葬天突然動了下手指,他眨了下眼,看向安引年,他眼珠裡的那團漆黑全然消失不見,看上去就像換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