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刃明如鏡,刃鏡映出二人眉目,兩雙眸在刃鏡中相遇。

“煉甚麼丹?他是死人,也要學蛇含修臉不成?”

“似乎是要起死回生。那些女人都是被騙去的,用成親的幌子騙她們離開塘州,有些家裡不允的,就帶著她們‘私奔’,阿水就是其中一個。”

磨刃動作一頓,鬱決將軟刃在磨刀石上翻了個面,寒光閃晃視線,他繼續磨,“那意思是,除了無故失蹤的女子,其實還有更多人家的女兒也死了,只是家裡人以為她們成親離家了?”

興許是罷!芫花沒往這邊想,她觀察軟刃,視線下移,至刃柄,有一隻狐貍紋樣,她盯著狐貍,眼睛亮亮的,“鬱大人,我聽陸嬸說過,動物和人是一樣的,有陰陽,他宿寂是個男人身,再怎麼焚女人煉丹也不能叫他自個兒活過來。”

鬱決鮮少聽到芫花提她的陸嬸,他只知道那隻狐貍對她很不錯,他很希望能再多瞭解她,就算她再怎麼通人性,她始終是從狐貍做起的,她做狐貍那些日子,他不得而知。

於是便問:“你陸嬸還說過甚麼?”

“說過我娘,”芫花突然伸手,鬱決迅速移開軟刃,免她割傷,她沒抓到刃柄有些失落,抬頭和鬱決打了個對面。

鬱決放下軟刃,把她從小矮凳提溜到春榻上,慣常地去蹭她,把下巴擱在她頭頂,“還沒磨好,再等幾天。”

磨甚麼?芫花沒聽明白,接回方才的話,“陸嬸說我娘人挺好,可惜生了我就死了,蛇含也不管事兒,成日和雌狐貍鬼混,所以是陸嬸帶我長大的。”芫花唔了聲,開了一句話就忍不住接著說,她好像一直都很喜歡和壞鬱決說話,他也愛聽,不過,他真的愛聽麼?還是她單方面以為的?

“怎麼不說了?你陸嬸對你很好麼?”鬱決很不滿的聲音從腦袋話一停一頓。

他真的愛聽。

芫花情不自禁地翹起唇畔,開心地眯起眼,眼前是他烏黑的衣衫,“很好!我喜歡在天盟山上竄,有雪堆可以坐進去,和雪堆融在一起,有時候要下到後山去玩,跑不過別的狼呀蛇呀,陸嬸就會出現,來接我回去,陸嬸也喜歡聽我說話,她總愛笑,還喜歡蹭我,和鬱大人你一樣。”

但陸嬸的脾氣可比你好多了!

這話芫花沒說出來,她現在可是一隻懂人情世故的聰明狐貍了!

“嗯,繼續。”

“陸嬸說……”芫花回憶了一下,想到了陸嬸交代給她的,陸嬸叫她別信宮裡的人,特別是那群死太監。

芫花:!

她咬嘴巴,不說了,狐貍太緊張,尾巴悄悄露出來都沒發現,尾巴不安地甩來甩去,繞圈,左右擺動。

鬱決盯著她裙下那團茸茸的白尾,它動來動去,做賊心虛得很。那團尾巴沒完沒了,甩起來不要命,好多次都扇到鬱決的臉了,他臭著個臉,芫花卻看不見。

芫花就這樣閉嘴,鬱決想聽更多也沒法了,因為他聽到她睡著時的呼吸聲了,太疲倦而顯得短促。

鬱決松開她,瞧見她滿頭的汗,額角鬢發都浸濕了,緊貼在額邊,他見過的,她會媚術,但這媚術很耗她精氣神,也很累她。

他猜到怎麼回事了,多半是使了點狐貍精的手段,硬逼著宿寂說了實話,也可能是對著採戎,具體怎樣他不得而知。

芫花迷迷糊糊地睡著,做了個夢,夢裡回到了督公府,夢裡的她一直往鬱決身上湊,還想親他。

她也確實親到了,然後感覺越來越熱。

芫花猛然驚醒,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床棉被,捂得她快熱化了。

她環視一圈,天色很晚了,鬱決正往碳爐子裡加碳。

屋子開了窗斜風,不算太悶,可芫花耐不住熱,她扒拉開被子歪倒在春榻上,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索性去看壞鬱決。

鬱決弄碳很慢,也很笨拙。他用長鐵夾夾了一塊碳,觀察了下爐口,找了個合適的位置丟進去,掌握不好力度,炸了一塊火花出來。

他不高興地皺眉,又是一副孩子氣般的模樣顯露。

鬱決站在爐子前沒有立即走,少見的盯著一處發愣,他興許是準備歇下了,長發披散著,只穿了一件寢衣,披了件外袍。

他很高,又樂衷於把背挺得板直,就顯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