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拐了個彎兒,底下不穩,芫花一個屁股墩兒摔地上,鬥篷給她墊了屁股,倒沒摔得太疼。

她懵怔地揉頭頂,兩只白茸茸的狐耳彎彎,像狐貍用前肢撓頭似的。

鬱決心裡就一個想法,怕不是真的腦瓜子裝太滿了,變成蠢狐貍了。他用靴尖踢她的屁股,嗤諷的調如約而至,“蠢。”

芫花後知後覺地爬起來,睜大了眼,那一道細眼被她硬睜得發圓,驀地,她笑起來,笑容灼人明媚。

她道:“鬱大人,做人真有意思。”

他看她一眼,沉默。

宿寂的船一路朝東北駛,那是去往東瀛的方向,當芫花以為宿寂真是去東瀛做生意時,船舶轉了方向,向一處孤島靠岸。

鬱決退到船艙後,放飛一隻信鴿,信鴿展翅,向塘州去。

“他上岸了,”芫花抱著鬥篷到船艙後來,似乎終於是腦瓜轉動了。

和鬱決眼神會意,他們一併靠岸。

孤島很小,活像一小片林子栽在了海上,陰森森的,時不時地就有烏鴉啼鳴,撥開草木朝裡走,坐落著一間抬高的木樑房,頂上淩亂鋪著稻草,房外有院子,雜草叢生。

“不會鬧鬼罷?”芫花躲在鬱決身後,沒忍住說了出來。

“……”鬱決失語。

她自己可不就是個精鬼麼。

扒拉開房外雜草,他們入院,伏趴在屋門,悄無聲息。

“宿郎,這是哪裡?”阿水人小聲嫩,她的嗓音遊蕩在這片房中,顯得不映襯。

沒有人回答她。

阿水擰著眉走到房中央,頃刻間,她驚恐地瞪大眼,尖叫出聲,指著中央一片凹陷的地兒,“怎麼有、有女屍!”

芫花迅速破門而入,鬱決還沒跟上,忽聽身後窸窣響動,她猛回頭。

身後屋門被關攏,宿寂提著一把長刀站在她身後,他側臉飛濺著血,屋中一聲沉悶響,阿水應聲倒地,烏血淌了一地。

芫花手上沒有刀器,硬拼是拼不過了,她心跳加快,一籌莫展之時,宿寂忽閉眼倒下。

她便眼睜睜看著宿寂皮肉撕裂,麵皮像被剝開,有新生的骨肉從中而出,新生的人相,是採戎。

舊的皮肉眨眼間消失,彷彿方才那場撕裂完全不存在。

從芫花進來到現在,只短短一會兒,她捏緊手心,房門被破開了。

鬱決來得很急,他沒有管地上的採戎,也沒有理睬屋中央一塊凹陷下的數十具女屍,阿水的血快要流幹了,他也不關心。

他看著芫花沖進屋,慌得不行,心悸太快,快到世間混沌。

鬱決反複檢查芫花,確認她沒事,剛眯了眼,一腔的話要罵,臨出口時又抿唇,最後只說了一句話,“不是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