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沖我們哈氣呢!”另一隻白色的兔子也跳到窗框上來,它好好打量了一番鬱決,特別關注了他頭上的狐耳,長耳長在人頭上,有些駭兔,“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就是做派跟狐貍精一樣式兒的,嘖!假裝渴了,其實就是來勾引人的。”

“吵死了。”鬱決抬眼皮兒,懶懶掃過它倆,他短暫思考一陣,含著笑問兩只兔子,“你倆跟她這麼多年,有哪隻兔子被抱過麼?”

“……”

抱過,但沒到抱著睡的程度。

真叫兔氣憤吶!

“甚麼聲兒……”春榻上少女嘟囔著,迷迷糊糊揉眼坐起來,入目是窗外月色,框上蹲著兩只兔子,長窗不知何時被推開了,在夜中晃動。

芫花瞬間清醒,坐直,她怎麼在春榻上?她明明是在床上睡的!

她左右尋找,狐貍不見了。

兔子們的嘴巴蠕動得比吃草時還快,它們在告狀,她卻根本聽不懂。

鬱決回到西廠時天快亮了,他們以為他睡醒了,忙湊上來問好。

“鬱隨堂,您早!”

“鬱隨堂,我怎麼瞧著您臉色不大好?這初春天氣確實多變,您注意身子!”

鬱決多看他們幾眼,這就是對他們問好的回應。

皇帝老兒病入膏肓了,要是小太子上位,就輪到高貴妃這個外戚掌權了,她掌權,鬱菩這種人是必死無疑,他把目光放到冷宮中,記起顧貴嬪有個兒子,叫趙臨聿。

權宦一生光耀,卻沒幾個能善終,鬱菩貪權貪得很,但走到如今也不剩幾個手段了,岑經冬跟了他,棄了她滿門師兄姐妹,他現在只想收手,和岑經冬一起,走得越遠越好。

“趙臨聿是個講義氣的崽子,你去尋他,助他上位,屆時我退位,若他放過我算我三生有幸,若不能也比落在高華蓉手上的好。”鬱菩走在前方,鬱決跟在身後。

“東廠沒幾個時日了,小太子高華蓉,一個不留,至於皇帝老兒麼……他估計也沒幾口氣兒了,甭管他,你以後就跟著趙臨聿做事,別太貪權財,若我死了,你要照顧好你主母,還有看好你那要死不活的幹妹妹,這就你功德圓滿了,待你出頭,記得把傷你那人找出來,斬她千萬次不為過。”

鬱菩少見的多言,他們性子很相像,都不大愛講話。

鬱決無聲應下,唯有在提起傷他那人時動了動眼皮,鬱菩輕飄飄甩他一眼,笑著說:“欺津,你還真是個太監命,人家閹你你都認。”

鬱決抿唇。

皇城宮變,血腥又悚人,短短半年,高家倒了,小太子失蹤了,皇帝崩了,新帝趙臨聿尚不過十一二歲。

西廠督公被斬首的訊息從皇宮傳出,新帝撤西廠,原先西廠的人手調回東廠,東廠來了個新督公,也是他們鬱姓的,叫鬱決。

換湯不換藥麼,兩個姓鬱的,又有多少差別!

一夜夏雨瓢盆,有車馬從京城出,從此再未回京。

“阿決,你快快回去歇罷,夜太深了,仔細身子。”趙臨聿還拿著朱筆,在摺子上勾勾畫畫,他從來沒學過這些,冷宮皇子嘛,不受用的,高華蓉還時常針對他,他登基,只得勤能補拙。

“陛下也早些歇,我這就退下去了。”鬱決恭恭敬敬做了禮才走,他記著鬱菩的交代,也擔心哪一日趙臨聿反悔,還是要鬱菩的命。

新帝上任,撤宵禁,開海市,雖子時過半,城中依舊熱鬧非凡。

鬱決褪了一身蟒袍,著最不亮眼的烏衣在街上,鬱七跟在他身後,誰都沒有說話。

市坊裡有擺攤看病的攤子,小矮凳上坐著一團粉,鬱決認出來了,他叫鬱七回去,自己卻走向她。

“夢遊不大好治,姑娘,你曾有甚麼執念嗎?”

“我沒有呀。”

“有心病?”

“呃……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