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往上走雪太大了。”暴雪裡,傳開鬱束模糊的提醒,“您身子經不起雪吹。”

鬱決不睬,迎雪上山,身後烏氅卷著雪翻飛,“你不必跟著,下去安排人,圍了天盟宮,勾結太後的罪狀一定要拿到。到手後先封城,把守宮門,再抄高府,動用北鎮撫司也可,太後黨人亦不要放過,但凡露一點心思不降,斬立決。總之速度要快,不在乎陣仗,不要再拖。”

鬱束一隻手捂著額頭擋雪,前方的人走得很快,他快跟不上了。

烏氅紅衣肆意,官帽邊上流蘇張揚,要與濃夜飛雪劍鋒相斬。

空中拋來私令,鬱束接住,看了這背影最後一眼,領命下山。

一路乘雪而上。

不知行了多久,鬱決還是到了山頂。

山頂遼闊,玉盤施捨一寸明光,雪白的地,有即將被新雪覆蓋的淩亂腳印,人的,狐貍的,大的,小的。

太亂太亂,但大致能看出腳印走向,順著望去,是盡頭的山崖。

最顯眼的是腳下,這裡滲了血。

鬱決眯了眯眼,靴尖刨開一塊沾血的雪,底下一指距離,滲透殷血,血旁,有相對另一腳印,較小的腳印,還有小截斷發。

鬱決半蹲下來細看,那腳印上印著繡鞋底才有的紋路。

臉色逐陰,眯著的眼近乎閉上。

心悸襲過,掀起久違的無措,無措又裂了皮,綻了肉,肉底,是茫然與恐慌。

鬱決抿了抿唇,奔襲而來的無措被盡數壓下。

他起身,先將山頂尋了幾圈,這裡的雪堆被利器平斬過,新雪來不及蓋完。

又尋了幾圈,甚麼也沒有。

全都找過了,還剩那串通向山崖的腳印。

鬱決順著腳印走向山崖邊,向下落眸,萬丈深淵,落下必然粉身碎骨。

而腳印就是在這裡斷的。

雪上錯雜紛亂的腳印,小的那個很明顯,一步一步,步步踩得都很虛。

鬱決面無表情地看著,兩手的冰冷僵硬不大能感受到。

看了很久。

鬱決低下眼,轉身下山。

雪更猛,山道積雪,上來時的腳印全被覆了,鬱決只能重新探道下山。

道長且深,稍踩空,就要摔下去。

而鬱決臉上始終沒甚麼表情。

沉默時,沉鬱時,人總會念起舊憶。

狐貍精愛跟著福德學東西,做菜,繡衣,灑掃,大事小事,她都要學,學會了就要傻樂半天。待鬱決回府,她就要一個勁地說今兒又學了甚麼。

她學東西很快,有異於常人的能力,凡事只教一遍,就能學會,有時不懂變通,也只需稍作提點。

除了狐有些呆,甚麼都好。

睜目閉目,也總是她。

他其實知道那是她的媚術,只她不曉得,其實對一個閹人,也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