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能明白的,是生氣,是惱怒,不摻任何情緒,簡單的,表面的,只為一件事而怒。

這樣的情緒很簡單,就如一張黃宣,潑墨揮了便是一團黑,落了黑就能顯現,再無甚筆觸走鋒。

鄭醅說什麼喜歡,那芫花更不懂了,哪怕鄭醅解釋了許多遍。

“不走作罷,待鬱狗哪日心情不好,一刀要了你的狐頭,休怪我不曾可憐你。”宿寂攏緊水壺,躍身下簷。

墨白的衣袂在紅日下湧動金點,袖中灌風,微鼓,隨著宿寂落下的動作,掀過一陣很輕的花香。

和宿寂叫她撒在王暮身上的那香一模一樣。

鼻頭倏癢,芫花悶著鼻打了個噴嚏,再睜眼時,哪還有什麼宿寂。

餘了紅日,屋簷,與簷上獨坐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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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您怎在雉玉姑姑房裡等,姑姑她出事了!”

“何事。”

“雉玉姑姑前段日子念你,做事都不利索,受涼寒了身,病未好全,叫雨娘娘遣去了,後頭是辦事不利,雨娘娘罰了雉玉姑姑,白日就去了,現下夜半未歸,您趕緊去看看罷!”

渺而快的慌亂很快被王暮掩下,他頷了頷首,向房外去,“曉得了,這邊你看好,萬不可叫鬱決的人進去。”

“好,奴才記下了。”

夜涼且寂,宮燈映出昏黃泛紅的光,暴露出道上無序的步調。

宮道的雪化了。

太後的碳多是燒不完的,餘來些碎末就分去宮人房裡,雉玉得了頭一份。

許是碳燒著,房裡悶,王暮只覺額角發漲,踏過冬末的道,昏與清醒,一時辨不清晰。

“喲,王公公來了。”候門的侍人尖酸了調,“夜半來這後宮,這是……?”

王暮剛陰了臉,喉裡一句呵還未刺出來,便聽見寒香殿裡一聲女人慘叫。

慘叫以後,是求饒。

“奴才再不敢頂撞娘娘,娘娘饒奴才一命罷!奴才……奴才還有個對食,他……他離不了我的!”

侍人呵地一笑,嘆嘆搖頭:“王公公,你瞧,又是個犯事的,雨娘娘可生嬌縱呢,你說這雨家也非大富大貴,恐連您都比不上呢。”

侍人一句,殿裡一道女人的聲,愈來愈小,愈來愈遠。

然後,王暮聽到水聲,像是甚麼東西被摜進水池裡,砸出水花。

“把它摜進去!看它還聽不聽本宮的話。”

“哐——”

殿門開。

“王大人,你可知陛下正在此處?”

腦際的昏沉在此刻壓至頂峰,漲悶難忍讓整個人都看不清路,來路,去路,一一不見。

寒香殿院裡怎會如此髒亂,周遭又怎會如此嘈雜,人來人往,掠過的風為何夾雜灰塵,聞見的聲為何盡是市井喧鬧。

王暮喪力地垂下頭,又鼓著勁抬頭,上方似有千斤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