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日的放晴,竟是暴雨最後一刻的喘息。

這場雨,整整下到夜半子時。

鋪天蓋地的冷雨澆打,狂風撲面來,剛離冬的暴雨夾著寒與冰,若直接冒雨出去,少不得落下風寒。

再厲害的人,究底了也就是人,這麼大的雨,鬱決不想闖出去,免得惹一身難受。

於是,鬱決坐回椅上,支著臉百無聊賴地拋花枝打發時間。

那花枝,是從花幾上的花瓶裡取出來的,一支被折下的圓瓣紫花,沒什麼香氣。

芫花早就沒弄她的小花了,蹲在花幾下擦刻紋,一邊擦一邊嗅著身旁鬱決身上好聞的味道。

不繁雜不醇濃的香,在芫花第一次聞到時,就覺得像天盟山上的初晨氣息,此刻,她亦這般認為。

芫花捏著帕子,帕子上的水幹了許多,但勉強也能擦灰。她將帕子懟在刻紋前,小心地往刻紋凹槽裡塞。

只可惜,帕子過於厚,刻紋過於小,一點都碰不到刻紋底部的灰。

芫花伸手,用指尖戳了戳刻紋凹槽,指尖細小,倒是能擦點灰。

可是刻紋那麼複雜,她難道要用手指一直擦?

芫花不想。

鬱決甩了甩花枝,花枝顫動,枝條上的紫花被搖落幾朵,鋪在地上。

“鬱大人,自己甩的要自己掃,”芫花向上瞥了一眼,瞥到鬱決走勢的較柔的下頜,以及下頜側上處的薄唇。

然後,芫花看見了鬱決更多的臉。

因為鬱決低下了頭,一錯不錯盯著芫花,“還想要工錢麼?”

芫花默默撿起掉在地上的紫花。

壞鬱決。

芫花把所有掉落的紫花都撿了起來,一時半會找不到擱哪兒,便捧在手心。

紫花並非全紫,其中混著不大能察覺的紅,花蕊呈橘紅色,圓圓的幾朵,放在手心中有著別樣的漂亮。

芫花好奇:“這是什麼花?”

“芫花。”

芫花狐疑地抬頭,“叫我做什麼?我問你這是什麼花。”

鬱決抿了抿唇,看芫花的眼神更像看傻子,“這是芫花,不是你。”

“哦,”芫花明白了。

芫花把芫花揣在衣袖裡。

芫花學做事學得快,但不太懂變通,是以,她沒辦法把花幾刻紋擦幹淨。

鬱決實在是看不下去,也或許是單純認為待在花廳無趣。

他離了椅,蹲到芫花身邊去,奪過帕子,大發慈悲給她演示一遍。

鬱決將帕子對折一道,把折出來的四方小角對準刻紋,小角正正好與刻紋凹槽同大,完美契合。

“明白了麼?蠢東西,”鬱決收手,把帕子丟還給芫花。

芫花明盈的雙眸綴著花廳梁木上燈籠的紅光,似乎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顧不得去駁鬱決,很開心。

開心得杏眼彎成月牙,眸中的燈光,則成了月牙泉中倒影的星光。

鬱決凝著芫花的眼,芫花全然不知,低頭搗鼓帕子,把方帕折了一次又一次。

真是蠢狐貍,一點小事都能高興成傻子模樣。這話,鬱決在心裡說了很多次。

他想罵她無知,但他轉念一想,她確實無知,她又不是人。

“福德,你這茶都燒了七八遍了,還不給鬱大人送去?”

廚房裡,劉叔問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