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孤寡老人、五保戶入住公益養老院後,苠原鄉從衣食起居各個方面進行了細緻而廣泛的報道。

一方面給縣領導看,說明試點工作正式啟動了,做得很好;另一方面在各村發動宣傳,讓“護工虐待”、“生老病死沒人管”、“鄉里剋扣費用”等謠言不攻自破。

為讓老百姓們真正放心,白鈺叫遲遠山在養老院門口裝了個液晶顯示屏,上面有一日三餐的選單,老百姓可以隨時到食堂或宿舍察看。

白鈺又讓各村每週都組織60週歲以上村民到養老院參觀,還可以在食堂免費吃頓午飯親身體驗一回;親手製作小影片,詳細介紹夜裡有位老大爺突發心源性心臟病,從呼救到衛生院值班醫生到宿舍成功施救的全過程。

“如果在村裡,如果睡在家裡,按目前路況能捱到衛生院?碰到類似情況縱使全家人都圍在床前又能怎樣?”

白鈺目光炯炯發出靈魂拷問,“醫生用的搶救手段,你的孝子孝孫們會嗎?醫生用的急救藥,你們祖祖輩輩生活的村子有嗎?捨不得離開山村,捨不得兒孫滿堂,當疾病來臨時除了躺著等死別無它法,無非多些人聽遺囑而已,有多少萬貫家產要分配?這是你們想要的結果?”

在密集轟炸宣傳當中,白鈺也展示出柔軟身端,提出“家居式適應期”,具體方案是:

失去行動能力的老人送進養老院後,可以由一名親屬擔任為期一個月的護工,在此期間享受正式護工待遇。期滿後老人認為可以適應養老院生活便留下,否則還可以接回家。

實際上為村民提供了“猶豫期”,但白鈺心裡清楚,養老院的飯菜品種繁多、營養均衡,品質和味道肯定勝過山村普通家庭。而且冬夏兩季有空調,24小時熱水供應,護工隨喊隨到,同宿舍的還能拉拉家常並不寂寞,基本上來了就不想走。

不知不覺間,到了九月下旬入住人數已從第一批16位增加到33位,公益養老院初具規模。

初秋的一個夜晚。

白鈺和俞嘉嘉在辦公室逐字推敲第二批村委會民選方案,聚精會神之際繆文軍突然悄無聲息出現在門口,靜靜聽了三四分鐘,冷不丁道:

“我不贊成一村一案的做法,你們這樣搞很累!”

“繆!”

白鈺和俞嘉嘉同時驚呼著起身,白鈺敏捷地說:

“請繆對民選方案作重要指示。”

繆文軍擺擺手道:“那是人大條線的事,我不便多說,總之就一句話——不要太累。走,去公益養老院看看。”

“好。”

白鈺暗自招下手示意俞嘉嘉隨行。

出了鄉府大院,繆文軍道:“車子停在門口看樓上辦公室亮燈,就猜到是小白鄉長,我沒猜錯,很好!這位小夥子是……”

“俞嘉嘉,研究生選調生,目前在扶貧辦工作。”

“噢,”繆文軍似聽過這個名字,若有所思多瞟了兩眼,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我們都是繆手下的兵。”白鈺拍了個不輕不重的馬屁。

繆文軍還蠻受用的,笑笑道:“商林確實需要一支能征善戰的隊伍,可是很難吶……”

來到公益養老院,山裡人晚上睡得早大半房間都熄了燈,少數亮燈的或在看電視,或坐在床上閒聊;食堂已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只剩下兩三人打掃衛生;洗衣房裡護工們忙碌著清洗、烘乾、摺疊。

繆文軍沒象尋常領導幹部一樣隨機走進老人們當中親切交談,瞭解日常生活,而是默不作聲走遍每個區域,看得很細,最後站到空地中間凝視兩幢樓,側過頭似要說話,卻又看了俞嘉嘉一眼。

俞嘉嘉會意退到大門邊。

“你的成功出乎我意料,與你相比另一家試點太慢太讓我失望!”繆文軍毫不掩飾心中不滿,“現在,你具體說說推廣問題,就目前模式而言難在哪裡?”

“繆,我摸索的路子還沒成型,或者說不可複製,請暫時不要推廣。”

“哦?”

“到目前為止公益養老院賬面是虧損的,等到縣裡承諾的補貼款到位才能基本持平,也就是說我們靠砸錢才能維持老百姓的滿意度——飯菜超標,空調從早到晚都開著,護工人數大於計劃數等等。一旦迴歸市場,公益養老院的生存前景將受到很大挑戰。”

繆文軍沉默片刻,道:“不用你說,我也看得出來……我關心的不是錢,而是養老院正常運營究竟解放出多少勞動力,有過統計嗎?”

“有,”白鈺指著二樓道,“203室的徐大爺住進來後,兩個媳婦都參與藥草藥材種植,一個兒子乾脆去外省打工;從面上情況看,平均每戶能騰出1.4個勞動力,有7成是中年婦女,也是當前活躍在農村田地、林地裡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