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了十多天,臨近中午時突然接到趙堯堯電話,聲音裡罕有的興奮和激動,脆生生說:

快登機了,到省城機場接我!

方晟連飯都顧不上吃,立即跟愛妮婭說明情況後匆匆下樓,隱約聽到她在身後提醒道:

在服務區吃點東西。

與預計的時間差不多,當方晟在下飛機的人群中發現趙堯堯時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大步過去緊緊摟住她,兩人熱吻在一起,四五分鐘後才分開。

接下來便是方晟聽,趙堯堯說,說不完的思念和愛戀,在香港憋在心裡的話太多太多,而這些話只能說給方晟聽。從下飛機到晚上躺在賓館床上,她足足說了四個多小時,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承認比前二十多年加起來說的話都多。

她不肯出去吃飯,便訂了客房送餐,方晟一勺一勺喂,她賴在他懷裡歪著頭吃,吃著吃著竟睡著了。

唯有在他懷裡,她才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這種感覺那個家族從未給予過,她母親更沒有。

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九點多鐘,方晟不急於叫她,手臂撐在枕邊,一動不動欣賞她聖潔而皎白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小巧迷人的嘴唇,還有藏在睡衣裡光滑而柔嫩的胴體。

又過了二十分鐘她才悠悠醒來,睜眼便看到他專注而痴迷的眼神,懶洋洋打個呵欠,說:真好,又回到過去的生活,我很喜歡。

要到省宣傳部報到麼?他猶豫再三還是提起令人掃興的話題,他們會把你分到哪兒?

她淡淡地說:在香港機場我已打過電話,決定不去報到。

他一呆:不報到……什麼意思?

辭職,不做公務員了。

卟嗵,他受到的衝擊不比乍聽到白翎懷孕小,身子一歪滾到床下,傻了似的看著她。

她伏到床邊,很認真地說:這是我深思熟慮的決定,只要留在體制內一天,就必須聽從他們調配,不是分到很遠,就是更遠,總之別想跟你一起。離別對我們具有可怕的殺傷力,一年幾乎是極限,唯有跳出人為設定的圈子才拿我沒辦法,當然接下來他們會惱羞成怒,壓力都轉移到你身上……

我沒事,可是你……

在香港一年給我最大的啟迪是,只要有賴以生存的技能,就不畏懼外來威脅,所幸的是我做到了,前期匯回兩千萬,這次回來又帶了一千多萬,以後我留在你身邊做專業操盤手,一根網線,一臺電腦,還有一個全職太太!

方晟道:a股市場的複雜程未必低於香港,強如曾在華爾街實習的愛妮婭,回國後也不願輕易涉足……

她拍拍他的頭:黃教授瞭解愛妮婭,說她憑的是勤奮和用功,而我則是與生俱來的天賦,相比而言,他更看好我。在香港最後幾個月,我一邊實時操盤,一邊同步做a股市場模擬,成績並不遜色,放心吧,就算當不成鎮長,以現有的資產足夠滿世界逍遙。

聽起來我好像吃軟飯似的,方晟苦笑,你說得對,公務員身份是他們控制你的牽線,只有徹底斬斷,才能一定程度擺脫他們操控,但這一步無異於破釜沉舟,我們沒有退路了。

趙堯堯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從愛上你一刻起,我就沒有退路;可你不同,你還有白翎,是嗎?

提到白翎,方晟突然想起之前談到的一件事,立即問:當初我搭上公務員末班車,是不是你找的關係?

她躺回床上,輕描淡寫道:已經過去的事,還提它幹嘛?

為什麼幫我?難道那時你已經……

她輕輕笑了笑:那天你真的很沮喪,從大學到大學生村官,從沒見過你那麼低沉和無奈,我擔心你遭此打擊一蹶不振,所以才……後來聽你講述那晚回方塘村一路倒黴的經歷,更慶幸自己做對了。

他拉過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裡,道:真沒想到你在大學就注意我。

當時我們宿舍在整個女生樓平均顏值最高,我第一,周小容只排第三,當然親和力以及開朗的性格使她最受歡迎,你每次去宿舍,眼中只有她,從不跟我們搭訕,更別說有私底下勾搭的意圖,你的專注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原來如此。

那麼何時開始打我的主意?這種話方晟只會對白翎說,在趙堯堯面前不可以亂開玩笑,他笑道:

看來周小容選擇你當聯絡員真是失算。

她臉上泛起紅暈,良久道:因為身世特殊,加上天生淡漠的性格,其實我原本想孤獨到老。若非你,也許真的……

他嚇了一跳,暗想差點又是一個愛妮婭。

絮絮叨叨聊到中午,趙堯堯梳洗打扮後動身回黃海。出發時她建議去方家看望聰聰,有方池宗警告在先,他哪敢自討沒趣?推說時間緊張,並迅速切換別的話題。趙堯堯只要跟方晟在一起,其它根本無所謂,遂打消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