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前些日子從中秋宴上回來十四頗為懊惱的說人人都羨慕他娶了皇宮裡最聰明靈秀的女官,卻不知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罷了,他如今想吃上一塊我做的糕點卻還要仰仗著皇阿瑪的福蔭。

我被他說的啞口無言,想來確實如他所說,自打我來了貝子府後甚至從未到過廚房,更何談為他做些什麼了。於是估計著今天十四會來,我也正好有了心情,就準備弄上幾樣點心,也好就此堵上十四的嘴。

可思來想去卻發覺自己原來並不知道十四喜歡吃些什麼。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問我喜歡什麼,忌諱什麼,我竟從來不曾問過他。

索性,我做了幾樣康熙曾經贊譽過的,既然他父子二人脾氣秉性相投,想來口味也應該差不多。

下午我剛吩咐墜兒司琴把我做好的點心擺到屋裡的圓桌上,十四就到了。

我正想他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卻見他神色頗為黯然,盯著我,眼神中竟還透著一絲悲痛。

我意識到一定是有事發生,忙向他詢問。

他告訴我說是八爺近來病情越發沉重,如今不省人事,已近垂危。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十四,怎麼會如此,心裡暗暗的想八爺不是應該活到雍正即位之後嗎?十四又說康熙已下旨將病中的八爺從暢春園的別墅移回了貝勒府。

他特意回來是想著我應該也想去探望一下八爺,便回來接我同去。

待我和十四坐到馬車上,我已經理清剛才混亂的思緒,想到如果歷史不變的話,這次八爺一定也會化險為夷。

可雖然我一直如此安慰自己,還是有些驚惶,十四看出了我的異樣,一路上都握著我的手。

八爺府如今也是一片愁雲慘淡,下人們各個無精打採面帶悲色。

我和十四徑直去了八爺的房間,幾位太醫正在外屋躊躇,裡屋的八爺雙目緊閉,面色慘白,躺在那已經全無知覺。

八福晉□□一直守在八爺身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似乎很怕自己一個不留神,這個她摯愛了一生的人就會從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我走到□□身後,用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說:“八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轉危為安的。”

她轉頭對著我微微頜首,再不說什麼。

我有心想再去看看姐姐,剛出了門就看到十爺和明玉急匆匆的趕了來。

十爺一見了我和十四的面,便開始怨聲載道:“想不到皇阿瑪對八哥竟如此,全不念父子之情,八哥病得……”

“十哥,怎麼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十四厲聲制止十爺繼續說下去。

十爺瞅了瞅面色冷峻的十四,收了口,轉而問道:“九哥怎麼樣了?”

“九哥因為八哥的事與皇阿瑪起了爭執,被訓斥後如今正在府中禁足反省。”十四稍稍緩和了語氣,“皇阿瑪已下旨太醫院,讓他們盡全力救治八哥,如今只能看八哥自己的造化了。”

十爺嘆了口氣,和明玉一起進屋探望八爺了。

我從未想過值此危難時刻,為八爺說情的竟是我一直鄙視的九爺。看來他才是八爺真正榮辱與共休慼相關的鐵杆兄弟,而十四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和籌謀,再不會為八爺犯著觸怒聖顏的風險。

我看著站在身邊的十四,只覺得他雖然越發的挺拔俊逸,卻也越發的冷酷無情。

我掛念姐姐,又到了姐姐院裡探望她,姐姐滿臉愁色,看來她對八爺雖無夫妻之情,但眼見八爺命在旦夕之間,心裡也是十分憂慮的。

畢竟八爺對姐姐是近二十年的關懷照顧,雖然姐姐總是面色清冷,但她畢竟不是無情之人,心裡又怎麼會對八爺沒有一絲的感恩呢。

我安慰了姐姐幾句,看她心情有了些舒展,我也稍安心了些。

看過姐姐,我和十四一路無語走到八爺府門外。

我立住腳步,十四以為我還在為八爺的境況擔憂便安慰我說:“別傷心了,你若掛念八哥的病情,我每天都把這邊的情況到你那告訴你就好了。”

“我傷心不單只為了八爺的病,還因為打小跟隨了他的兄弟在他生死攸關之時,卻可以對他不管不顧,眼看著皇上將命懸一線的八爺從暢春園別墅搬回到城裡。”我看著已經變了臉色的十四,冷冷的繼續說道:“上一次你說是因八爺有失孝道無法開口求情,這一次八爺又做錯了什麼?皇上要如此對他?這就是你的兄弟情義?”

十四此刻已經是滿臉的怒色,礙於身邊有跟隨而來的僕從而不便發作,強壓著火氣對我說:“你先上車,我們回去再說。”

他見我依然站著不動,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便自行先上了車。

等了一會,他掀開簾子,又再問我:“你還是不走?”見我還是沒有反應,又說:“看來平日裡是我太過縱容你,你如今越來越不懂規矩了。你既然不願上車,就自己走回去吧。”

我向車裡的他福了福身子,十四狠狠的把簾子甩了下來。

我看著馬車遠走的背影,心裡久久難以平靜。

在這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家庭裡為何卻容不下最基本的骨肉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