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廝殺(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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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船的船速本就無與倫比,加上鄭提督又下令不準使用火器,追擊的明軍束手束腳,很快被甩脫。蓬萊水軍的前鋒接踵而至,讓開條水道將青龍船讓到陣後,雙方在清晨五點展開第一輪交鋒。
進入蓬萊水軍船陣,建文這才有了脫離敵陣的輕松感,他命令青龍船減速,然後一屁股坐在了船頭。六艘一組的蓬萊艨艟艦隊排著整齊的陣型越過反向而行的青龍船,朝著交鋒的前線方向駛去,一連過去好幾波。
沒過多久,前方戰線響起一片大炮轟擊聲,由於大片敵我雙方的船帆遮蓋住視線,導致青龍船上的人根本看不到前線的情況。艨艟艦的主炮設定在船頭,這和大部分明軍水師船隻的設定沒有區別,所以雙方在進入射程後,都力圖將船頭對準敵人,用重炮轟擊對方。從聲音遠近判斷,兩軍的主力艦已開始用主炮對轟。
坐看著幾波艦隊過去後,判官郎君感到右手不那麼痛了,哈羅德給他敷用的草藥還真是管用。哈羅德見他試圖站起來,連忙上來阻止,連說帶比劃的讓他明白,他傷得極重,雖然暫時止血,並且草藥裡的麻藥成分讓他暫時不會感到疼痛,可一旦劇烈運動導致傷口破裂了,後果將不堪設想。
判官郎君還是站了起來,將眼前這個又蹦又跳阻止自己的小個子佛郎機人輕輕撥到旁邊,走到建文身後,問道:“喂,你不是丟了玉璽?如何又能操控青龍船?”
建文沒有回話,從懷裡掏出一面三角形小旗和一塊帶把手的圓牌放在甲板上。小旗是寶藍色打底兒,邊上繡著祥雲朵朵,中間兩條躍出雲端的蟠龍捧著月光,裡頭寫著個蒼勁有力的“令”字;圓牌也是寶藍色打底兒,周邊兩條泥金蟠龍,龍口相接,尾巴扭成牌柄,牌子中間同樣是個泥金的“令”字。旗和牌都有些舊了,旗面略有褪色,木牌上的泥金也變得暗淡,可儲存的都很好,可見物品的主人對這兩樣東西很是珍惜。
判官郎君見過這兩樣東西,乃是當年破軍做大明水師副提督用過的舊物。
十幾年前的大明水師,鄭提督和破軍分任正副提督之職,各自從祖皇爺那裡得到一套王命旗牌。這兩套旗牌都有著調動四靈船的權力。
“原來如此……”判官郎君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將這兩樣東西放回建文身邊。操縱青龍船唯有或者使用玉璽或者王命旗牌,如今建文失了玉璽,破軍竟然將多年珍重的王命旗牌送給他,可知建文在破軍心中的分量。想到自己跟隨破軍多年,這套王命旗牌不過見過三次,破軍與建文相識不過數日,竟將此物相贈,判官郎君禁不住有些悵然若失。
“你不是不願殺人嗎?我看你朝鄭提督開火倒是並未有甚猶豫。”想起建文救下自己時朝著鄭提督開的那三槍,著實是又準又快,他琢磨著若是自己,只怕未必能將三發子彈都躲開。
“你以為鄭提督能被區區三發子彈打倒?”
聽建文這般說,判官郎君忽然感到建文和鄭提督似乎是有著某種默契,這種默契在破軍與鄭提督之間似乎也存在。
“那邊來的可是破軍的座船?”
一直在全心全意觀察從兩邊駛過的船隊的騰格斯叫起來,並朝著船頭所指的遠方揮手。判官郎君不由自主地揮動斷掉的右手,向前走了幾步到船頭建文身邊。
破軍座船的灰色外形在遠方海面上升起,在他兩側則是排列成若幹小陣型的船隊。這些戰船大都是中型和大型戰艦,既有西洋式樣的蓋倫帆船、多層劃槳船,也有中東的阿拉伯帆船,更多的還是中國式樣的福船、艨艟和樓船。這些裝載著重型大炮的武裝船就算在各國海軍陣列中也算是主力戰艦,但排布在破軍座船周圍就顯得極其渺小。
“迎上去!”建文對青龍船下令,青龍船發出“哞——”的長吟,輪盤飛轉,沒多久就到了破軍座船旁邊。
破軍的座船與鄭提督的寶船大小相仿,或許原本就是刻意按照寶船模樣仿製的。船身碩大無匹,船首樓裡安裝了四門重型紅夷大炮,高達三層的船尾樓中每層裡都有若幹門火炮,甲板上的船樓也高約數層,驅動船隻行進的是十數面巨帆,所以行動速度極其緩慢。
待青龍船靠近船尾,破軍座船後面竟開啟兩道門,裡面竟是可以駛入的。青龍船駛入破軍座船內,只見裡面異常空闊,青龍船算上龍頭也不低了,可進到船裡距離頂棚竟還差著不少。青龍船也曾被摩伽羅號吞噬,但破軍這艘船隻怕連摩伽羅號也能吞下,簡直就是座移動的大船塢。
老何早在棧橋上等著,他引了建文、判官郎君等人沿著樓梯一層層上樓。騰格斯剛看完蓬萊水軍和大明水師的前鋒交鋒,正在興頭上,一路上都在自顧自說他在明軍水師的所見所聞,還有兩軍交鋒的場面。建文和判官郎君都不理他,他們知道大戰已然開始,都在考慮自己在這場大戰中應當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只有哈羅德聽得津津有味,還要和騰格斯辯論上幾句。
一行人沿著可以並排走五個人的“之”字形樓梯一層層向上爬,等爬到最後一層,建文再向下望去,只見青龍船已經小得只有長凳大小。
出了最高層的樓梯,視野豁然開朗。偌大空闊如廣場的船尾樓頂層甲板中間擺了一面小圓桌,桌上擺著醃蘿蔔幹、醃瓜條、筍豆和鹹魚幹四樣精緻小菜,一個瓷盆裡盛著白粥,另一個瓷盆裡裝著幾十個饅頭,桌上擺著五雙碗筷。破軍披了件紅色繡花戰袍,坐在中間的凳子上,四周擺著四把椅子,身後是兩名侍從。
他見到判官郎君只剩一隻手,似乎並不覺得意外,只是匆匆一瞥,然後對建文、騰格斯和哈羅德說道:“餓了吧?等你們多時,來吃早飯吧。”
建文等人本來帶著多少問題想問,見到破軍居然泰然自若地邀請他們吃早飯,原本的問題一下子都忘幹淨了,只好跟著坐下。隨從給他們每人盛了碗粥,只有判官郎君不肯坐下,站在桌邊。
“為何不坐?吃了早飯,才好生了力氣去廝殺。”破軍端起粥碗,夾起塊兒醃蘿蔔幹放在碗裡。
判官郎君抬起右手給破軍看,“我還沒學會左手拿筷子,就先不陪著了。”說著,他看到一艘怪模怪樣、船艏如同張嘴欲吞的獅頭白色大船正從破軍座船旁經過。這船長得怪模怪樣,船身披掛著鐵板裝甲,獅子嘴裡伸出一門大炮,周遭舷窗也伸出許多大小火炮和噴筒。他指著問道:“狻猊可能給我一用?”
破軍埋頭喝粥眼皮也沒抬,只是略微點了一下頭。判官郎君像是得了大令,抄起桌上的筷子戳了兩個饅頭,緊跑兩步跑到船舷邊,翻身跳了下去。建文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以為他被砍掉右手得了失心瘋,也跟著跑到船舷邊上去看。只見判官郎君已然落到狻猊船的甲板上,狻猊船的指揮官見是判官郎君,趕緊行禮。判官郎君也不多言,立即接過狻猊船的指揮權。戰船轉彎在破軍座船前面兜了一圈,兩個分隊的艦船向它靠攏,排成獨立的楔形陣形,然後一起加速朝著前線疾馳而去。
“這小郎君,斷了隻手還是不長記性,難改這急火火的狗熊性子。”破軍笑著把碗裡的粥喝完,放下粥碗對老何說道,“命令全艦隊緩速度前進,讓小郎君先打個痛快,出出這口惡氣再說。然後,急召他們退回,向主艦隊靠攏。”
“大哥,你這莫非是要……”建文想起蓬萊大炮的巨大威力,他大概猜到了破軍的戰術。
“敵強我弱,也唯有此法。”
破軍揹著手,朝著判官郎君前進的方向觀望。船尾樓是破軍座船的最高處,四周又空闊,能看清十幾裡外的戰場情勢。
“讓第一陣列的一等戰船用重炮替小郎君開道,另外從兩翼分出兩支中等火力的分遣艦隊,保護小郎君的側翼。”
老何領命下去,揮舞主帥的將旗,向周遭僚艦發令。在兩翼的船陣裡,果然各有一隊戰艦快速駛出陣列,朝著前線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