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甚辦法?”騰格斯和哈羅德相處多日,知道這佛狼機人平日瘋瘋癲癲,是以根本沒想著他能幫上啥忙。

“當然,咱諸子百家多有學習,縱遊天下十餘載,未嘗誤事歟……”

建文見哈羅德拽起來,趕緊拉他胳膊:“哈兄,你有何好辦法快說出來,大家一條船上吃了多日飯,都是生死弟兄,莫要賣關子。”

哈羅德並不為所動,他也捧起個削好的椰子,叼著草管吸起椰子汁來,直把椰子殼吸得“咕嚕咕嚕”直響。

騰格斯也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這小子要的只是個面子,不過是想自己求他。趕緊就地跪下“咣咣咣”連磕三個響頭:“哈大哥,你若是有甚好辦法,早早說與俺知道,俺給你做牛做馬報答。”

哈羅德“噗嗤”一聲笑出來,嘴裡的椰子汁差點噴到騰格斯臉上。騰格斯臉色一變,直起身子兇巴巴看著哈羅德說:“莫非你其實並沒有好法子,只是在耍俺?若是如此,看不抽死你!”

哈羅德笑得沒法再喝椰子汁了,趕緊放下椰子說:“看你如此赤誠,咱自然不會讓你吃虧,你且看這是何物?”他身上穿的衣服縫滿了口袋,每個口袋裡都裝著他搜羅來的神奇植物標本和礦石之類。這次從兜裡掏出來的是炭條筆和紙,眾人都好奇地圍過來看,只見哈羅德趴在地上在紙上畫起來。

建文雖然自己不會畫畫,倒也看過別人畫,只是哈羅德畫畫的方式與眾不同。只見他那著炭條筆鈎鈎劃劃,沒幾下竟畫出張素描圖來。圖上畫著一個穿著怪裡怪氣服裝的人腰上綴滿東西,叼著長長的管子在水底走。

“在歐羅巴,有許多人都設計過潛水裝備,早在希臘古典時代即有亞裡士多德製造的所謂亞歷山大潛水鐘。這是咱殫精竭慮想出的潛水裝備,不想今日竟能派上用場……”

說到機械裝置和發明設計原理什麼的,哈羅德總是能洋洋灑灑說上半天,這回他的發明能派上大用場,自然風光無限,說起來沒完。騰格斯有求於他不敢打斷,盡管聽不懂也只好不聲不響老實陪著。

等哈羅德說完了,老阿姨表示只要能搞得到的東西盡管提出,她自然吩咐土人們去搜集。哈羅德要了多張上好海豹皮、石頭船錨,從青龍船上搬下幾件大錫器,又找了幾名擅長女紅的土人婦女以及幾個強壯土人做幫手,樂顛顛去實現他的設計圖。

海灘上架起大鍋化錫器,婦女們根據哈羅德的設計圖縫衣服,哈羅德自己前前後後忙活指揮,惹得土人們議論紛紛看熱鬧。不多時,被哈羅德稱為“潛水服”的東西做好了,他叫騰格斯去試穿。建文等人都覺得好奇,跟著跑出來看。只見騰格斯脫得赤條條套上海豹皮衣服,哈羅德要土人婦女將所有有縫隙的地方都用針縫緊密了,這衣服穿在身上緊巴巴的,騰格斯怕被婦女的針紮到,嚇得哇哇直叫。

建文和銅雀拿起用化掉的錫器鑄造的圓形頭盔嘖嘖稱奇,頭盔前端還鑲嵌著玻璃片,頭頂接著軟管,看起來很是新奇。哈羅德搶過頭盔給騰格斯戴上,將周圍縫隙用裁成細條的海豹皮繞了許多圈,然後又將幾只石頭船錨用繩子拴在他腰上,這才算是大功告成,滿意的在一邊欣賞他的作品。

騰格斯穿著這潛水服渾身不自在,眾人都覺得樣子怪得很,連七裡都覺得實在滑稽。

“此一去必將大功告成,此乃亞裡士多德之後人類征服海洋之創舉也!”

哈羅德得意地拍著騰格斯厚重的錫頭盔,自告奮勇一起跟船指揮潛水。土人們找來島上最大的船隻,騰格斯覺得全身重得快走不動了,在十幾個土人幫助下才被連推帶拉弄到船上。

說是大船,其實不過能承載十幾個人罷了,騰格斯一上船,吃水線明顯沉了許多,惹得建文給七裡講起“曹沖稱象”的故事來。大船載著騰格斯、哈羅德和四五名打下手的土人壯漢,晃晃悠悠上了海。

大船變成白花花雲彩和藍汪汪海面間飄蕩的小樹葉,十幾個三角鰭乘風破浪將船隻團團圍住,帶著他們來到發生古怪狀況的海域正上方。小虎鯨一躍而起跳出海面,叫了幾聲鑽進海裡,似乎是要給騰格斯帶路。騰格斯艱難的挪到船幫,正在猶豫要不要下水,哈羅德在身後飛起一腳將他踹進海裡。由於失去沉重的騰格斯,船隻竟大幅度搖晃起來,船上土人們有的緊緊拉住系在騰格斯腰間的繩子,有的小心輸送用來呼吸的軟管,看樣子一切都很順利。

看到一切按照哈羅德的安排順利進行,建文總算舒了口氣。

“你們……要去佛島?”

老阿姨忽然在旁邊問道,她身材高大,比建文高出一頭多,海風吹得她的灰白亂發在胸口任意飄灑。建文看看她再看看銅雀,好奇心大起,沒有回答老阿姨的問題,反問道:“婆婆和銅雀早就認識?”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先告訴我,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好啊,”老阿姨拄繫著彩條的烏木手杖,側過頭來看銅雀:“銅雀啊,你要不要一起來說說?”

“不必不必,在下去別處走走。”銅雀說罷,慌慌張張沿著沙灘跑掉了,跑得很遠還能聽見他嘴裡在唸叨:“今天早上給自己佔了一卦兇卦說命犯女人,誰想竟是這婆娘。”

“這孩子,還和當年一個樣。”

聽老阿姨管銅雀叫“孩子”,建文吃驚地迎著太陽光端詳老阿姨。只見老阿姨臉上基本光光的,並沒有幾條皺紋,兩塊蘋果肌紅撲撲的,目光炯炯有神,灰白的頭發也是黑白各佔一半,怎麼看都不到六十歲。他忍不住問道:“婆婆今年貴庚幾何?”

老阿姨掐指頭算算,回答說:“去年好像虛歲剛好一百五十歲吧。”

建文睜大眼,仔細端詳老阿姨,怎麼看也不似一百五十歲的老人:“婆婆之前說過,銅雀老爺子得到銅雀不過四十年,莫非是他四十年前從婆婆這裡得到的?如此說來,他初次與您相見,婆婆便已然百歲有餘了?”

“我等修習秘術之人到一定歲數,面容就固定不變了。四十年前銅雀這孩子來見我時,我的容貌和今日並無太大區別。”老阿姨大約是對自己駐容有術還是極有自信的,說到這裡語氣裡滿滿都是自豪,她從海灘上撿起一隻漂亮的貝殼:“我們這樣的人,人生如同是這只貝殼,外表看起來五彩斑斕,裡面也許早就朽透了。”

“那麼……銅雀當年是和婆婆學的操鯨術囉?”

“是啊,當初這孩子揹著包袱闖到我那裡,說是要學習操鯨術。我不理他,他在門口哭了七天七夜,說他們鬼室一族日漸敗落,他只有學會操鯨之術才能重振家門。我憐惜他可憐叫他進來,這孩子衣不解帶小心伺候我七天七夜,絕口不提學習操鯨的事,後來我說到手邊有隻寶貝銅雀,他鬧著要借來看看。我見他老實,便拿銅雀借給他看,他拿去看了七天七夜竟然參透其中玄機,趁夜卷著跑了。再之後,聽說南洋那個什麼騎鯨商團再次出現,又說商團首領是個操鯨高手叫什麼銅雀,我就猜必定是他。再後來……真是造化弄人,我隱居到這鬼地方,居然又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