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你要是輸了,就要告訴俺你的名字。”騰格斯甕聲甕氣說道。

羅剎女人數數自己桌子上的碗,只有十九碗,以她的酒量這已然是極限了。沒想到騰格斯這漢子上船就暈,哭哭啼啼又吐又叫的,一旦落地卻生龍活虎,酒量更是了得。

“可是……我怎麼能把本名告訴他?”

羅剎女戰士有些後悔了,騰格斯纏著自己說倆人一條船那麼久,不肯告訴他自己的名字,真是不夠朋友,自己隨口說“等你喝酒能喝過我再說”,誰知這愣小子當了真,真的嚷嚷著要和自己拼酒。可是,女人的名字怎麼可以隨便告訴男人?

她臉一熱,伸手又去拿酒瓶,眼前的酒瓶似乎變成兩個,她抓了好幾下才抓住。

“要不……就當平手吧,俺看你不行,可別勉強。”騰格斯見羅剎女戰士抓酒瓶的手抖得厲害,知道她醉得厲害,想要制止她。

“少廢話。”羅剎女戰士將擋在眼前的捲曲金發朝後攏去,端起酒碗“咕咚咚”幾口將酒喝光。

“啪”

酒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羅剎女戰士感到天旋地轉,騰格斯的臉和圍觀水手們的臉融到了一起。

“安娜斯塔西亞·尼古拉耶維奇 ·切爾亞尼克 ·伊凡諾夫娜 ·亞歷山大·彼得羅夫斯基 ·康斯坦丁 ·薩維裡奧諾維奇·波波莎 ·奧爾良基 ·伊萬諾耶夫娜。”羅剎女戰士喃嚅地說著自己的名字,扶著桌角“咚”地滑到地上。

“什麼鬼玩意兒?人名字怎麼那麼長?俺怎麼記得住!”

騰格斯沒想到羅剎女戰士名字長得一大禿嚕,他一個字也沒記住,還想再問個清楚,對方早醉成一灘。

“嘢——”

圍觀的女水手們發出驚雷般的歡呼和掌聲,她們圍上來,爭先恐後把騰格斯和不省人事的羅剎女戰士高高舉過頭頂。騰格斯不知她們要幹什麼,嚇得直喊叫,舉著他的女水手也不搭理他,歡呼著高舉兩人朝著羅剎女戰士的船艙走去。

騰格斯在高處看到不遠處建文和銅雀正從主船上走下來,連忙高喊救命。建文陰沉著臉不說話,銅雀倒是笑眯眯地跟在旁邊,他們都沒朝自己這邊看。騰格斯急的大呼小叫想引起他們注意,不料兩人看都不朝自己看一眼,下船後朝著島嶼深處走去。騰格斯的聲音被女水手們的歡呼聲完全淹沒,消失在了船艙裡。

建文腦子很亂,原來這老狐貍一番鋪墊引自己入套,是要提出這個要求。將七裡讓給七殺,他本是斷斷不肯同意的。但銅雀說七殺很在意七裡,她本身沒有用過海藏珠,身邊卻早已有好幾個有海藏珠能力的部下,也希望具備珊瑚之力的七裡能跟在她身邊。現在他們在阿夏號其實形同被綁票,七殺已經放話給銅雀,騎鯨商團若是不按照賬單送錢來,建文等人必定走不了,而且還會有累計利息。

“你自忖有能力保護七裡嗎?如今你自顧不暇,如何保護七裡不被幕府將軍戕害?若是將七裡讓給七殺,幕府將軍不知海沉木已不在七裡身上,必定改變目標不再追擊我們。何況,七殺可是南洋三大海盜之一,手下頗有強者,且貪狼愛慕於她也不會見死不救。”

銅雀這番話確實有理,在巨龜寺建文親眼看到貪狼如何輕易打飛那班天狗眾,要知道天狗眾都不是泛泛之輩,隨便一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劍道高手。要是七裡有七殺保護,哪怕幕府將軍也奈何她不得。

“一邊是鄭提督,一邊是幕府將軍,真是前虎後狼,我們又被拘押在阿夏號……老先生,你說我們有沒有辦法逃走?”建文想起七裡在床邊聽自己讀書時像孩子般天真的臉,從私心來講實在不願意將她讓給七殺。

“逃?怎麼逃?你剛剛也不是沒看到青龍船。”

銅雀這句話將建文的幻想徹底打碎,他想起離開阿夏號時去看了青龍船。阿夏號的女水手們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青龍船弄進幹船塢,捆了好幾條粗鐵鏈。要是沒有阿夏號的人幫忙,憑借他們區區幾個人,根本沒辦法將船弄進水裡。

“就沒別的辦法了嗎?”建文心亂如麻,兩個人漸漸走進島嶼深處。這島南北狹長面積不小,一路走來周邊都是小溪潺潺、樹木蔥鬱景緻極好,阿夏號停泊在島北漁村的外海上,島南是座無名小山,一面是斜坡,其他三面是陡壁,形狀像極將僧人吃飯用的缽盂倒扣過來。聽村民講,這山中有火神,發怒時會冒煙噴火。建文聽說過南洋之地多有火山,從外形看這大約是座活火山。

“說起來,這三大海盜我也是時候講給太子聽聽了。”銅雀也不顧建文聽不聽,絮絮叨叨講起南洋三大海盜的事跡。他說這所謂三大海盜裡面,其中只有貪狼還很不長進地熱衷海盜這份前途無量的事業,只是他專一享受打劫殺戮的快感,攻擊物件從海商、官軍到海盜無所不有,總之是誰碰見誰倒黴;七殺嚴格意義上講並不是打家劫舍的海盜,但她的阿夏號賺男人的錢比打劫還狠,同貪狼又有著扯不清的關系,再兇殘的海盜也不敢在她地盤上鬧事。

建文耳朵聽著他講,心裡還在掙紮著七裡的事,根本無心觀看路邊景緻,一路跟著銅雀走下去。

“貪狼是要錢又要命,七殺只要錢偶爾要命,還有一位銅雀賣了關子,太子殿下能活著見過其中兩位,也算是洪福深厚,但這第三位……”

“第三位怎樣?”建文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銅雀卻忽然拽他袖子讓他看。建文抬頭看去,只見樹林深處有人在走,看衣著背影不是七裡是誰?

建文才要叫七裡,銅雀將手指放在嘴上“噓”了下要他輕聲,然後脫下鞋夾在腋窩下,提起衣服下擺讓胯下的銅雀不要發出碰撞聲音,躡手躡腳跟上去。

“她不是說去看書嗎?怎麼到這島嶼深處來了?”建文滿腹狐疑,也學著銅雀脫下鞋、提起衣襟,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七裡並未發覺被人盯梢,繼續朝著小山的方向走,銅雀和建文提著衣襟,躲避著樹叢枯枝以免弄出聲響,保持距離緊緊跟隨。

“老先生,你是怎麼從背影看出七裡同我尚未合巹的?”七裡的背影激發起建文強烈的求知慾,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異樣。

銅雀“嘿嘿”一笑說:“這可說不明白,等你也在阿夏號花夠十萬兩銀子,領到金冊自然知曉。”

“金冊?”建文想起剛到阿夏號時,銅雀給他看過的那張鍍金卡片,得到那小小一張卡片如何能看出七裡是否還是女孩子,他搞不明白。

七裡果然走到了倒扣缽盂形的無名小山下,她後退幾步,突然發力朝著陡壁快跑,然後縱身一躍踩到山體上,腳下生出珊瑚如履平地的朝著山頂跑去。建文和銅雀見七裡跑遠了,這才來到山下,建文仰頭朝著高達百丈的如削陡壁看看,就算山上有人垂下繩子接應,他和銅雀只怕也爬不上去。要是繞到斜坡那邊又太遠,等他們繞過去上山,七裡只怕早就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