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深淵(第1/3頁)
章節報錯
?從武則天的時代開始,海藏珠和佛島就一直是海上居民所津津樂道的兩個話題。
佛島虛無縹緲,大家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相比之下,海藏珠的傳說卻真實可信多了。
這種珠子是何時開始出現的,又與佛島有什麼關系,沒人知道。但它的神奇功效,卻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海上不時出現各種能人異士,擁有難以描述的奇異能力,全都是拜海藏珠所賜。
正因為如此,這種珠子成為深海之中最珍貴的寶物之一。世人趨之若鶩,他們願意出巨大的代價獲得一枚——哪怕未來的命運註定要被珠子吞噬。
百地七裡、陰陽師舌夫、貪狼以及其他一些海上的人,他們每個人得到海藏珠的途徑,都不一樣。但很少有人知道,這些珠子的源頭,到底在哪裡、又是如何産生的。很多人認為,海藏珠就是一種緣法,只有命中註定的人,才有機會得到它。
如今聽銅雀的意思,這個阿闍梨之墓裡,居然能找到海藏珠?船上的幾個人都不由錯愕。
“阿闍梨”乃是梵語,漢文意是“高僧大德”。阿闍梨之墓,即是高僧之墓。銅雀告訴建文和七裡,那裡是南洋中唯一一個可以獲得海藏珠的地方。
更多的細節,銅雀卻笑而不語。
建文陷入了巨大的矛盾。擁有海藏珠,固然會獲得強大的力量,但同樣也要接受詛咒,遲早有一天會被珠子裡的東西吞噬。為了複仇,七裡可以毫不猶豫地接受這個代價,那麼他能接受嗎?
銅雀並沒於逼迫,很大度地表示:如果他不能接受海藏珠的代價,也無妨,銅雀可以把他送到一處類似泉州港的富庶地方,隱居一生——不過複仇就別想了。
整整一天,建文靠著船舷,怔怔地看著玉璽在青龍船的船舵上,不知該如何是好。在玉璽的反光中,他想起了寶船上那血腥的一幕,父皇憤怒的叫喊、叔父和鄭提督那得意而扭曲的面孔、自己瞬間從太子變為逃犯的委屈,這些情緒始終縈繞在心間,讓他痛苦不堪,成為揮之不去的陰影。
“七裡說得對。說到底,會選擇和它融合的人,都是些走投無路的人吶。”
經過一夜不眠不休的心理鬥爭後,建文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找到銅雀,咬緊牙關道:“我接受。我想要複仇,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銅雀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他拍了拍建文的肩膀:“放心好了,海藏珠與佛島之間,關系千絲萬縷。登上佛島,說不定就能找到解除詛咒的辦法。”
建文疲憊地笑了笑,覺得他只是在安慰:“那就請你盡快指路,讓我們快點去找海藏珠吧。我怕我會後悔。”
青龍船在海上航行了足足七天,建文在銅雀的指點下不斷變換航向。到後來他已經完全不知行駛到哪裡了,只是機械地聽從銅雀指示。這七天,他們始終沒有看到一塊陸地,連一個島嶼都沒有。放眼望去,只有海水、海水和偶爾躍出水面的飛魚。
銅雀每天站在船頭,要麼是用不為人知的秘術測定方位,要麼望著天上的雲彩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作為騎鯨商團中的一員,他有時候像是最市儈的商人,有時候卻像是一個神秘的大師。
幸運的是,這一路上天氣都還不錯,偶爾會下點雨,大部分時間都風平浪靜。整條船上最開心的,莫過於騰格斯。他極怕暈船,青龍船又不是那種穩定見長的船體,能夠趕上這麼平靜的氣候,真是長生天保佑。
不暈船的時候,騰格斯就和哈羅德混在一起。哈羅德是個趙括式的家夥,雖然自己不懂航海,但精通機械運轉,說起船舶操控之術一套一套的,讓騰格斯佩服得五體投地。騰格斯拍著胸脯允諾,一旦重建科爾沁水師,保證聘請哈羅德當總教頭。哈羅德不知道科爾沁在哪,一聽說要聘請自己當總教頭,喜不自勝,覺得自己來到東方這麼久,終於看到了輝煌的前景。
沒了騰格斯在旁邊騷擾,建文樂得清靜。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煩心事——這幾天他一直躲著百地七裡,生怕她再提“酬謝”那茬兒。他自幼受禮法教育,哪會想到這位姑娘如此大膽,不由得慌了神。
其實大明在對皇子的教育裡,專門有教授男女之事。建文十四歲那年,已經在紫禁城中參拜過了歡喜佛,隱居泉州的兩年,周圍燈紅酒綠,他也沒少見識。但建文始終覺得,這事兒挺神聖的,不應該如此輕率,更不能因為“酬謝”這種理由而去行事。
可惜青龍船就那麼大,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再躲能躲到哪裡去。兩人每次遇見,建文都漲紅臉,尷尬地一低頭跑掉。另外一位當事人七裡倒是態度很坦然,她從來沒有對建文懷有特別的情愫,只是單純不想欠那個軟弱的家夥人情。
對於斬斷了情感的七裡來說,只有對幕府將軍的仇恨才能讓她的心緒産生波動,其他都不成。
“如果你不想做這筆交易,那麼我還有什麼東西是你想要的?”七裡有一次把建文逼到角落裡,直截了當地問道。
建文支吾了半天,回答說:“我只是單純想幫你,可從來沒指望過任何回報。”
“百地家從不欠人情。”
“都說了沒有虧欠,我自願的!”
七裡淡淡道:“就因為如此,我才必須要回報你。好讓你明白,救人是一場交易,不是一樁義舉,不能打著仁義道德的旗號感動自己。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測,如果你堅持要按良心行事,很可能會為了救一個無謂的人,讓我們陷入危險境地。”
“那怎麼可能!”建文拼命反駁。
“我問你。如果我們面臨一隻巨大海獸的追逐,前方看到一條裝滿了孩子的落難小船。停船救人,海獸會撲上來把船毀掉,我們將徹底斷絕去佛島的希望;不停船,我們可以繼續前往佛島,但那一船孩子將葬身魚腹。你怎麼選?”
“這……你這是故意的吧,哪有這麼巧的事?”建文眼神遊移。
“我問你,你會怎麼選?佛島,還是那一船孩子的性命?”七裡逼問。
如是再三,建文發現自己根本逃避不了。他一咬牙,閉上眼睛回答道:“我會跳下船去,引開海獸,你們和孩子都會沒事。對不起,我實在沒法坐視不理,我是個軟弱的人,只能犧牲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