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洪崖?”

“應該是了。”曲國慶指著那人的一條腿說道,“當年我見過他,據說是因為那晚在神廟看到屍體受了驚嚇,匆忙逃跑時滾下了山坡,因為搶救不及時一條腿廢掉了,沒想到現在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你們見過面嗎?”

“見過。”曲國慶點頭,而後又嘆氣。“但八成我認識他,他記不得我了。”

哇……

就在兩人打算進入屋子的時候,洪崖突然一個翻身,而後哇哇的嘔吐起來,黑水綠湯的很是噁心。

“洪崖。”曲國慶大喊一聲。

手驚之下,洪崖回過了頭來,看清楚他的相貌之後,白中元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反胃感更加的強烈。

因為常年不洗頭的緣故,洪崖的頭髮已經打起了綹,隱隱能看到一塊塊指甲大小的黑泥,緊緊的貼在頭皮上,宛若成了精的蝨子。那張臉暗黃無比,面板粗糙,上面隱隱浮現著一顆顆暗瘡。

鬍鬚彷彿放飛了自我的野草,兩顆大板牙油黃油黃,縫隙間卡著紅綠相間的殘渣,兩隻眼睛深陷於眼眶之中,呆滯且無神,眼球左右轉動,似乎正在一點點的調整著焦距,整個人透著茹毛飲血的野蠻。與之並存的是病態,一副病入膏肓之象,瘦弱的身軀皺皮包骨,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這他媽還是人嗎?”白中元心中暗罵,朝著旁邊乾嘔了兩下。

“洪崖,還認識我嗎?”曲國慶沒有受到絲毫影響,說話間直接進了屋子。

啊啊……

從竹椅上翻滾落地,洪崖抱頭逃竄,最終蜷縮在了陰暗的角落中:“不要殺我,你們不要殺我……”

“這是真瘋了?”眼前的景象,讓白中元想到了葉止白,當初他被拘押起來時也曾鬧過相似的一出。

“八九不離十啊。”曲國慶嘆氣搖頭,“多年前他沒有這麼嚴重的,只是喜歡胡言亂語,不像現在這麼怕人。”

“精神疾病,不及時干預的後果很嚴重。”撂下一句話,白中元來到了曲國慶身邊,“他為什麼不穿瑤族的服裝?”

“或許,他已經不屬於這裡了吧?”曲國慶猜測著解釋,“你看看他,哪裡還有絲毫正常人該有的樣子,這說明谷陵村民沒再把他當人看,否則不會連殘羹剩飯都不施捨,任由他以蛇娃為食。”

順著曲國慶的手指看去,白中元再一次受到了嘔吐感的衝擊,哪怕是見過了血腥場景,依舊泛著悚然之感。

在破爛的瓷盆中,有著一條只剩下半截身軀的蛇,另外還有一隻青蛙的腦袋,結合洪崖剛剛嘔吐出的東西判斷,之前應該是以此為食了。更噁心的是盆子邊緣,還沾染著一些動物的毛髮,可能是老鼠也可能是鳥。

“既然被村民們拋棄了,他為什麼不離開?”反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白中元只能透過說話來壓下去。

“離開?”曲國慶苦笑著搖頭,“看來你對這裡的民俗還是不瞭解,瑤家人是非常信奉神靈的,每逢重大節日或是婚喪嫁娶,都是要祭祀的。尤其是對於洪崖這般年歲的人來說,有些東西已經刻進骨子了。所謂落葉歸根,越是大限將至越是不可能離開,否則他哪至於落魄到如此地步?”

對於這番話,白中元深信不疑,因為就在洪崖頭頂的桌子上,白中元看到了一些祭拜“鬼神”的東西。

“曲叔,現在怎麼辦?”眼前這人的病可比葉止白嚴重太多了,白中元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好。

“再問問,能問出最好,問不出就只能離開了。”一步步走到近前,曲國慶蹲了下來:“洪崖,還記不記得神廟?”

“神,嗚嗚,廟,嗚嗚……”洪崖面露懼色,口齒不清,抬起髒兮兮的手指了指頭頂的上方,瞬間又縮了回去。

“不是這個,我說的是村外的那座廟。”看到洪崖一副茫然的表情,曲國慶只好給出更明確的引導,“雨夜,死人,神廟。”

哇……

短短六個字,就像是刀子扎進了心臟,洪崖的情緒頓時失控:“不是我,不是我,你們不要殺我……”

“你來吧。”曲國慶是真沒轍了。

洪崖這副樣子,白中元已經不抱什麼指望了,權當是走個過場了:“放鬆,放鬆。我相信那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我也向你保證不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