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陡然變得敏感,白中元又保持了沉默。

“他沒有說,你們在現場也沒有任何表露身份資訊的交流,卻還是有細節出賣了他。”說出這句話時,曲國慶眼睛裡的光芒正在變亮。

“細節?”白中元用狐疑引誘著話題的繼續。

“三點。”曲國慶和盤托出道:“首先是我們第一次醒來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的慌亂,這絕對不是普通人該有的正常反應;其次,體力不支昏昏欲睡之際,又是他提出了從裡面把門鎖死,先確保自身的安全,這完全也是職業習慣使然;最後,當我們獲救的時候,他如我一樣在有意無意的觀察著現場。”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對方已經把話說到了這種程度,白中元也就沒有了再裝傻的必要,“話題回到剛才,既然曲叔已經知道了路遠圖的身份,為什麼還要指認他是兇手,僅僅是因為他也說了同樣的話?”

“不是。”

“那是什麼?”

“提醒你們做出正確的判斷。”曲國慶進行了直白的解釋,“我能看出來他是警察,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只不過我們沒有互相挑明罷了。既然我們都大致瞭解了對方的身份,那也就意味著誰都不可能是幕後真兇。在這個時候,相互澄清遠遠不如相互指認,一來是保護好對方的隱私,二來是麻痺作案兇手,第三也向警方釋放出一個訊號,不要將目標鎖定在倉庫內,必須於第一時間擴大偵查範圍。”

“厲害。”白中元真的沒有想到,曲國慶的心思會細密到如此程度,不由的感慨道,“事實證明您和路遠圖確實成功了,因為無論是採集的筆錄還是後來偵查到的事實,都說明案件本身與你們無關。”

“這有什麼厲害的,不過是本能罷了。”曲國慶自嘲的笑笑,“脫掉警服這麼多年,有些習慣卻永遠烙印在了身上。只是我從沒有預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被人襲擊也就罷了,還被扣上了殺人的屎盆子。”

現在不是追溯脫掉警服緣由的時候,所以白中元依舊在繼續著最初的話題:“透過對案發現場環境及細節的分析,您確定了兇手不是路遠圖,於是就將目標鎖定為了楚六指。換言之,案發後您始終在盯著他?”

“沒錯。”曲國慶點頭,“我做人只遵循一條原則,那就是恩怨分明。我不管楚六指是不是在犯罪,只要他敢打我的主意,敢把髒水往我身上潑,那就必須付出代價,而且是極為慘重的代價。”

“這麼說,您知道楚六指脫逃的事情?”對話進行到這裡,白中元不得不重新審視曲國慶這個人。他口口聲聲說的恩怨分明,暗中隱藏的卻是睚眥必報,這種人輕易得罪不得,否則就會像狗屁膏藥一樣黏在身上。

當然,這只是對於曲國慶秉性的認知,與救命的事實毫無關聯,一碼歸一碼,任何時候都不能混為一談。

在白中元念頭閃過的時候,曲國慶的話音依舊迴盪在耳邊:“我跟楚六指鬥了這麼多年,彼此早就是知根知底了。撇開犯罪證據不說,弄清楚他的行蹤還是很容易的,不然你以為警方為什麼那麼快找到他?”

“這麼說的話,是您放出去的訊息?”這點,白中元倒是沒有想到。

“沒錯,就是我。”曲國慶痛快的承認。

“那就奇怪了,您剛才不是說會讓他付出慘重的代價嗎?”白中元有些疑惑,把楚六指的行蹤暴露給警方,完全不符合曲國慶睚眥必報的性格。這其中,大機率是有著隱情的,否則無法做出解釋。

“代價分為很多種,警方要的是人,而我要的是……”

“錢?”

這個字有些敏感,於是白中元換了說辭:“或者說是屬於楚六指的產業,藉著這個機會全部接手或是吞併?”

“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曲國慶沒有直接承認,但已經給出了確切的答案,“你們登門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楚六指逃脫的事情,並且還知道他正朝著我家的方向趕來,出於私心沒有告訴你們。”

“曲叔是想誘敵深入,抓楚六指的現行?”白中元原本想說的是借刀殺人,稍加思索感覺欠妥,不管怎麼說楚六指都是警方正在追捕的嫌疑人,有沒有人借刀都無關緊要,重點是把人緝捕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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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及時告訴你們是我的不對,可當時我沒有別的選擇。”曲國慶倒還算是坦蕩,直接承認了私心作祟,“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告知,是因為我在估算著時間,希望你們能和楚六指正面相遇,那同時也是我為楚六指準備的驚喜。我太瞭解他,那些產業都是他留給妻兒來保證後半輩子生活的,被吞併之後勢必會狗急跳牆來找我。我不是亡命徒,不想魚死網破,只能借用警方的手。”

“其實還有一點也在曲叔的算計之中對嗎?”越是交談,白中元越是覺得曲國慶城府深的可怕。

當然這也能夠理解,先不說商場如戰場,稍有不慎便會損失慘重,就單論被楚六指襲擊後還被栽贓嫁禍這一點,就足以讓人視為不共戴天之仇了。莫說恩怨分明的曲國慶,換做誰都會大動肝火的。

“你指的算計是什麼?”曲國慶有些好奇。

“逼迫楚六指現身。”白中元也交心交底,“102倉庫案發之後,儘管楚六指所扮演的角色是救助者,可無論是你還是警方,都會第一時間將嫌疑人鎖定為楚六指。然而你的心中很清楚,雙重密室設定的很完美,楚六指又是有備而來,那就很難在短時間內採集到確鑿證據,如此一來他就會有潛逃或是執行後續計劃的時間。正是考慮到了這點,你才會用最短的時間吞併他的產業,逼迫其現身。只要是楚六指有了鋌而走險的舉動,那麼警方就會毫不猶豫的抓人,從而徹底消除隱患。”

“我說過,你很聰明。”曲國慶這個人很奇怪,即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也只會預設,從不正面做出肯定的回應。

“曲叔,如果我沒有猜錯,吞併那些產業你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吧?”

“比正常價格高了三成,但是值得。”話說至此,曲國慶一副成竹在胸之相,“現在來看我的確是虧了不少,可以後的回報將是十倍乃至百倍。你或許意識不到,當省城的物流被我壟斷之後,利潤會是何等豐厚。”

“一箭三雕,確實高明。”白中元由衷的感嘆。

吞併楚六指的產業逼迫他現身,隱瞞資訊製造他與警方正面相遇,利用白中元和許琳的手將其除掉,一環扣著一環,著實是高明的手段。雖然一切都表明了早有預謀,偏偏又無法追究曲國慶的責任。

相反在他拼命擋下那一刀之後,他又成為了整起事件的唯一受益者。一是幫警方挖出了楚六指,二是營救了兩條人命,不論哪一點都是功勞甚大,這樣的佈局已經不能用老謀神算來形容了,而是算無遺策,功德無量。

“還是有些遺憾的。”曲國慶有些汗顏。

“您是說車禍的事情?”

“沒錯。”說起這個,曲國慶的臉上有了些歉意,“車禍發生之後我就後悔了,但為時已晚,只能盡全力做出補救。這也是我為什麼說不要再表示感謝的原因,挖根掘底的話,我才是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