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知遠,胡艾鳶……”

口中呢喃著這兩個名字,白中元感覺到心裡有些發堵。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梁媛對於胡成的那份兒濃濃的深情。

他無法想象,在那些陰霾籠罩的日子裡,這對深愛著彼此的夫妻是如何熬過來的。他們明明那麼相愛,卻無時無刻不在互相傷害著,儘管彼此的初衷都是為了對方,卻依舊無法改變痛徹心扉的事實。

“賈林,真該死。”

同樣被觸動的還有謝江,他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最受不得這種場面,用低聲的咒罵掩蓋了動容下的失態。

對於賈林,白中元自然是要去審的,不過在這之前,還需要向梁媛瞭解兩件事情,這是她自證清白的機會。

“在養殖場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承認?”

“怎麼承認?”話已經徹底說開了,梁媛的狀態較之剛才也好了幾分,只是神情依舊無比的落寞,“白警官,有道是人言可畏,況且肚子裡的孩子來的是那麼不光彩,若非萬不得已,這種事情誰願意承認呢?”

“嗯。”謝江輕輕點頭。

“那好,我再問你一遍,你在養殖場隱瞞所知的種種,目的並不是混淆警方的視聽阻止調查胡成死亡的真相對嗎?”

“是的。”梁媛言辭誠懇,“至少在進入這間審訊室之前,我就是那樣想的,也是那樣做的。我所有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絕對不允許這等醜事宣揚出去,別人怎麼罵我都可以,可孩子是無辜的。”

“你是一位合格的母親。”已為人父,謝江頗有感觸。

白中元同意這個評價,但卻必須做好分內的工作:“其實這也說明了你思兒心切,否則堅持了那麼久都沒有突破底線,不會在那晚與胡成交談完之後將自己徹徹底底的交給賈林,是這樣嗎?”

“唉……”

梁媛長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雖然那些年當中我一直拒絕著胡成的提議,但在午夜夢迴的時候也會生出幾分自私之念。在我的認知和理解中,女人完整的一生中必須包含兩件事,有個情投意合的丈夫,有個天真可愛的孩子。這兩點缺一不可,否則這輩子便是殘缺的,便是遺憾的。”

“我已經不再年輕了,沒有時間再容揮霍浪費了,胡成說的對,人這一輩子如此短暫,為什麼不讓自己活得舒心點兒呢?這種想法可能自私,卻是血淋淋的現實,結婚這麼多年,我的全部心思都在怎麼經營感情和家庭上面,從來沒有過私心雜念。我想放縱一次,想真真正正的為自己活一次。”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如果胡成沒有被害,將來你要如何處理這尷尬且又複雜的關係,如何對孩子解釋?”提及到了感情,提及到了選擇,白中元內心的困惑又升騰了起來,他想聽聽不同的看法。

“白警官,你所說的這一切,跟孩子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或者說,當我決定為自己活一次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接受任何後果的心理準備。”梁媛如實訴說著,“我早就想過了,將來我們三人就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一妻兩夫的確是荒唐,甚至是可恥,可生活不就是這樣嗎?左右都是兩杯苦酒,總要選一杯不是嗎?我捨不得胡成,而賈林又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我沒有權利剝奪他供養孩子的權利。至於孩子那裡,一個親爹,一個乾爹足以解釋清楚了,至多是跟賈林同房時避著點兒。”

“你會嗎?”白中元所指,當然是房事。

“會。”梁媛深深的點頭。

“為什麼?”白中元不解。

“因為,這是我必須要還的。”梁媛神色堅定,“賈林圓了我人生的缺憾,理當用他多年所圖的東西去回報。”

“我無法理解。”

“我不需要任何人理解。”梁媛毫不在乎,“我只知道,做人要問心無愧;只知道,做人要知恩圖報。至於別人怎麼看、怎麼議論,那是別人的事情。我的想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找條能把日子過下去的路,無論這條路多麼坎坷。”

“……”

白中元沉默,良久之後才問道:“如果最後調查證明了賈林就是殺死胡成的兇手,你會怎麼樣?”

“你希望我怎麼樣?”

“回答我。”白中元的語氣不容置疑。

“如果真是他殺死了胡成,我請求警方和法院判處他死刑。”話說至此,梁媛低下了頭,用不含任何情緒的聲音繼續道,“當他死了以後,我會帶著他的骨灰回去,將他和胡成埋在一起。”

“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我的私心。”

“什麼?”

“他們成全了我人生的完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這重要嗎?”

“於我而言……重要。”梁媛緩緩抬頭,眼睛裡面有了淚光閃現。

再次的長時間沉默後,白中元才繼續著:“最後兩個問題,今天下午胡成是幾點鐘去的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