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兒畢竟是一介女流,這時候被秦淮抓著胳膊,身子躲避不開,轉瞬間,便被他連珠炮般的耳光打得口鼻流血,眼冒金花,身子一軟,竟暈了過去。

秦淮順勢甩掉開她的身體,碧兒便軟軟地躺在了地上。

廳中的眾人此時都已經瞪圓了眼睛,眼見老七剛剛打得一個小廝鼻樑折斷,鬼哭狼嚎。這邊七少奶奶竟也不逞多讓,直接將鐘秀昔日的貼身丫頭打得昏了過去,一時間,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說些什麼。

畢竟這些人雖然滿肚子的陰謀詭計,素日卻最重面子,便是桌子下已經互相踢破了腿,桌子上還要笑臉相向。此刻在人前便上演瞭如此激昂血腥的場面,在鐘家實是罕見。

鐘義這邊眼見自己人吃虧,哪裡甘心,便欲再喊手下的小廝動手。

這工夫,廳中央靜坐的族長鐘九卻沉著臉站起身,雙手一揮,厲聲道:

“鐘家各房人等,現下都給我消停著些,你們倒看看,那邊牆上還掛著你們老大的遺像,案上香火未斷,你們自家人,便要在他面前自相爭鬥,沒了體統,這大戶人家的臉面,便當真都要撕破了不成!”

鐘九此時拿出族長之威,疾聲厲色,倒確是極有威嚴,因此便是鐘義這裡,也無奈先打住了讓人再上前的念頭。

只見鐘九轉過身,面向了三房太太,朗聲道:

“老朽雖然不才,畢竟也是鐘氏一族之長,說出的話,便是族中德高之人,也會給幾分薄面。現下你們鐘家這個樣子,不是我倚老倚老,說話討人嫌,實是鬧得有些過了!”

何意如聽他這話,嘆了口氣,道:

“九叔是族中前輩,這麼些年,又有什麼沒有見過的事。便是我嫁到鐘家幾十年的光景,大小事情也是經了無數,真是如九叔所說,竟沒見今日這樣鬧騰的。所以說來慚愧,思來想去,還是我的過錯,既是我管家無方,也是我命薄福淺,老爺和老大都走得太早,若他們在,又哪會有這些讓人笑話的事出來?所以我深知,眼前鐘家這件煩心事,還需九叔幫襯著,做出個了斷來罷!”

鐘九見她如此說話,又暗暗和她對了個眼神,便已明白何意如的心思。正如前些天他二人在佛堂中所言,這會子,倒還是要先扶持了老七夫婦,先把二房三房抗衡了才好。

他心意已明,便轉身朝向了眾人,沉著面色道:

“方才大房二房所言,我想大家也都聽得清楚了,二小姐之意是將那方子充了公司所有,緣由是公司的收益也是鐘家各房均有分沾,聽起來似乎也說得過去。可是七少奶奶這邊,卻並不接納這個想法,而是自有主意。老朽倒有個心思,先莫說這方子最終歸屬如何,畢竟它原是大爺所有,而大少奶奶又是大爺遺孀,且深受大爺器重,為他保管這方子,所以無論如何,聽聽他的想法,都極在情理之中,只不知你們可都同意否?”

他這話說出來,廳中眾人一時間倒沒了聲音。

若是在昔時,二房鐘義兄妹此時不便發聲,老六鐘智或是二少奶奶於汀蘭,便定會先殺將出來,與鐘九唱個反調。可是現下,這二人一個病了未至,一個卻極奇怪地一言不發。

鐘九見眾人都不作聲,便也不再猶豫,轉身對秦淮道:

“大家既然都無異議,七少奶奶便請說出你的想法來吧。”

方才秦淮打昏了碧兒之後,手上竟沾了不少她鼻中的血痕。一旁的鐘信看在眼裡,從身上掏了塊幹淨手帕出來,悄無聲地遞給了他。

這會子他正將那血痕擦淨,聽見鐘九相詢,便挺直了身子,對鐘九和何意如施了一禮,沉聲道:

“既如此,我便也開門見山,免得浪費大家的工夫。二妹妹方才說那方子要充公到公司,眾人受益,原是不錯。可是我倒有個疑問,那公司的收益,可否真的是鐘家上下皆能受益?想來這問題也不難回答,那便是並非如此!”

鐘義與鐘秀聽他說到此處,面色皆是一變。

一邊的鐘信,卻似乎在思慮著什麼,目光卻只看向了窗外的秋陽。

秦淮又接著道:“據我所知,鐘家公司裡,拋開太太收了大爺的股份不算,現時只有二哥三哥以及六哥的股份,那麼老七的權益,又體現在哪裡?二妹妹說那方子到了公司,鐘家的男丁人人有份,現下看來,豈不還是未拿老七當自家兄弟?”

他說到此處,竟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那守貞鎖,在眾人面前輕輕一晃。

眾人皆是一愣,卻不料他又伸手從懷中掏出個西洋的火機,似是隨意按了一下,倒“啪”地閃出了火苗。

“所以說來說去,既然大家都說這方子的處置要公平合理,那我便認為,倒先將鐘家最不合理的地方修正了過來,才能談方子一事。如果老七連個正經主子身份都沒得到,我幹嘛要交了這方子出來?倒不如一把火在大爺遺像前燒了,省得一個個跟烏眼雞一樣,爭個頭破血流,便燒了它,倒也落得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