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說的那種會變化的香水,當真能夠調製得出嗎?”

鐘信的目光中,仍是帶著一份猶疑。

“便是真調製得出,鐘家上下,也必是要報‘鐘桂花’去參加那香水大賽的。”

鐘信一邊開啟房門,一邊低低對秦淮說了一句。

或許他看出了秦淮對那款香水難以掩飾的興奮和期待,便在輕描淡寫中,告訴了他一個擺在面前的事實。

秦淮深吸了口氣,雨後的院子裡空氣清新了很多,隱隱便可聞到四時錦的香氣。

“叔叔或許覺得這樣的香水太過奇妙,但是我心裡頭,卻自有道理。畢竟這世上很多新奇的物事,在無人發覺之際,往往都無人敢想像其存在的可能。便如那汽車,或是電話,從西洋傳來之初,多少人見之,都瞠目結舌,以為異事。其實,不過是少見多怪罷了。”

鐘信用一種略帶困惑,卻又有些信服的目光看著他。

“嫂子說得是,原是老七鼠目寸光了。只是嫂子若真調了這新奇的香水出來,卻不得參賽,豈不遺憾?畢竟這次的香水皇帝之選,便是全華埠多少年來,也是未曾有過,倒確是機會難得。”

秦淮笑了笑,“那文書上寫得清楚,或公司或個人,凡華人喜制香水者,皆可自由參賽。那安家參得,鐘家參得,我便不代表鐘家,只代表我自己,又如何參它不得!”

鐘信又微微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那困惑的神色明顯又重了些許。

翌日,風雨初停。

鐘義早上方方起來,便接到公司的電話,他聽了片刻,一張臉便陰了下來。

結束通話電話後,鐘義煩躁地點了支煙,在屋子裡轉了幾圈,便給鐘秀打了電話過去,跟她說起方才那個讓他極其惱火的訊息。

原來那安氏香料竟然在秋季之初,率先在市場上推出了一款名為“憶長安”的香水。說是安家重金聘請了全西洋的專家班底精心打造,又請了國學大師為其命名,並因這款香水大氣華貴、底蘊悠長,隱有盛唐遺風,故而取了個極具帝王相的名字。

安家向來最擅炒作,各種大報小報、名星紅角,鋪天蓋地,皆在為其宣揚這款“憶長安”,一時間竟風頭無兩。

而更讓鐘義暴躁的,卻是唯一可以和其打擂臺的“鐘桂花,”近期偏偏又出了幾起質量事故,且被一家小報報館發現了端倪,天天長篇累犢地發一些“鐘桂花”的負面新聞,吸引讀者的眼球。

鐘義雖不知其背後是不是安醒生在做怪,但是終歸自己手裡沒有秘方,實不知該如何改善香水的質量問題。

鐘秀聽二哥說了這些,略沉吟半晌,便道:

“既然事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便不要再等,便像我昨日說的,這會子風停雨住,咱們便去聚齊了家裡人來,管那方子是在大奶奶身上,還是在哪個地縫子裡藏著,定要搜出來才行!”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上到鐘氏族長鐘九,再至鐘家幾房太太並房中眾人,便都接到了鐘義的通知。

那通知只說今日鐘家有極重要的事要與眾人商議,卻又無需去議事廳,只在半個時辰後,大家齊聚到泊春苑正房,除非有了動不得的重病,人人倒都是要來的。如若不來,生了事故,便後果自負。

鐘秀心思精細,下了通知之後,一邊特特派人專車去接鐘九,另一邊又派了二房心腹的婆子小廝,守在泊春苑各處門口,總不許一個人出來。

這通知既來得蹊蹺古怪,又說得狠厲異常,一時間,便從何意如開始,人人心中都有些詫異,思前想後,一個個倒都收拾齊整,按著時辰過了泊春苑來。眾人心中總是一樣的念頭,倒要看看二房今日裡,究竟有什麼花頭要使出來。

秦淮與鐘信從淩晨便在那調香室裡忙碌,從精選香源,再到不同的香料組合搭配,足足忙了一個早上,才稍有些眉目。

等到了用早點的時候,兩個人便齊齊洗了手,打算先回臥房這邊來。

剛剛出了調香室的門,卻見菊生一溜煙從正房那邊跑過來,臉上盡是憂急之色。

待跑到兩人面前,便氣喘籲籲道:

“七哥,奶奶,這工夫不知為何,家裡面眾人都往咱泊香苑來,從各房太太到少爺小姐,差不多有頭臉的都到了個齊整,我跑來尋你們的當口兒,聽他們說鐘九爺也在路上,說是馬上就到。這好端端地,又不說什麼事,現在以二爺為首,便在大廳裡等著你們呢!”

秦淮和鐘信不由便對視了一眼。

鐘信微微皺起眉頭,忽然冷笑了兩聲,低低道:

“終還是有人耐不住,要來尋鐘家之寶了罷。”

秦淮心中一動,已知道他心中的意思,便輕輕問了聲:

“他們既來尋,我便把那物穿在身上如何?終歸是做場戲給他們,不如便像對付姓安的那樣,做得逼真一點,也讓他們覺得尋得的,必是份珍寶了。”

鐘信卻出乎他意料地搖了搖頭。

“嫂子只管將那守貞鎖藏在身上便可,倒不用貼身穿了。你莫看今天來的是所謂家裡的人眾,其實若論起狠辣,那安醒生絕非他們的對手。在安家那工夫,嫂子便穿著它,我心中也有底限可護得住你,可是今天在這起人面前,別看一個個衣冠楚楚,金枝玉葉,可若說要行起毒來,便是藏在皮裡肉內的東西,這些人若是想要,便連臉面也是不要,定是要搜檢一番的。”

鐘信這話說完,秦淮只覺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