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滿地的狼藉,總不會是兄弟兩個,仇人相見,便大打出手了罷。只是這樣粗魯的事,在咱們鐘家,卻一定做不出來。所以這滿地碎片,卻又是如何?”

鐘義見她進來,便好像心情大好一般,一邊喚了丫頭來收拾,一邊笑道:

“妹妹倒知道來取笑我了,這碎片,原是老六聽說那賤人小産,孩子沒了,又被我暗損了一番,故而假模假樣,掩了他心中的悶氣,才故意摔了他給那賤種帶回的泥娃娃。”

鐘秀聽他之言,點了點頭,冷笑道:

“我方才在門外倒瞧見了他,原是一臉惱恨的模樣,看那心裡頭,自是已和咱們積了怨。想來他和二嫂子都是一路貨色,不去想自己做了什麼腌臢事出來,偏會覺得是別人對不起他們,這樣無恥之人,倒教我瞧他不起,便是積怨又能怎樣,便是起了壞心,與你我相鬥,我卻不信便鬥他不過!”

鐘義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卻沒有拿下手,倒在她肩上按了按。

“有你在,我心裡也有了底氣,這會子,原也該來上一場暴風驟雨,沖一沖你我心中的悶氣了!”

鐘秀的目光轉向窗外壓境的烏雲,用力點了點頭。

“沒錯,我這工夫過來,原便是要和你商議碧兒所說的那事,既然她已確定老大將那秘方藏在大奶奶的守貞鎖裡,我倒是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用那偷雞摸狗的辦法,反倒應該當面鑼對面鼓,直接上門搶過來便是。原本咱們家這方子,祖訓便是隻傳嫡子,而如果遇到嫡長子亡故後沒有血脈,祖訓裡從來就沒有定下什麼現成的規矩。所以現下,憑什麼老七和那男寡婦佔了方子,我便是女兒身,不稀罕它,卻也要幫你這個當家人爭下它來!”

鐘義聽她這樣說,便又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柔聲道:

“我知道妹妹心中總是有我這個哥哥,總之這一世,你我都相互扶持,莫失莫忘,我的,自然也是你的。”

鐘秀微微笑了笑,唇邊現出一對梨渦。

“所以待明日風雨過後,咱們倒要帶齊全宅的人眾,一起去泊春苑走上一遭,令他二人將那東西交了出來。若他們只交了便罷,要是推搪起來,咱們倒也不要再顧忌太多,便有一個算一個,搜他個天翻地覆!”

窗外風雨依舊,斷了電的東跨院睡房內,卻已漆黑如墨。

暗夜中,忽然傳來鐘信低低的聲音。

“嫂子,這光景風大雨大,今晚這電路怕是修不上了。”

秦淮口裡“嗯”了一聲,腦海裡卻並沒有留意老七說了什麼。這會子,他還在為自己方才那個奇妙的想法所困擾,倒像是回到了上學時,遇到難題不攻克便不肯罷休的階段。

鐘信見他不作聲,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這臥室不比正房,裡面只有一張大床,兩張木椅,連沙發也無,自己的地鋪已經濕得精透,這漫漫長夜,卻該如何應對。

在思索中,秦淮的眼睛已慢慢適應了黑暗,下意識地,便踱到床邊,順勢靠在了床頭。

他的腦海裡好像有一排試管、試劑和無數的分子式,在不斷地閃動著,卻又不停地被自己的大腦否定,再否定。

鐘信的目光慢慢落在秦淮的身上,朦朧的暗夜中,男嫂子的臉半明半暗,像是被黑色錦緞包裹的玉石,散發著淡淡的清輝。

這個名義上已經是自己妻子的男人,在容貌和身體上,委實是個銷魂的尤物。不過時間越久,他倒是慢慢覺得,在這個男人的身上,還有許多比身體更吸引他的所在。

鐘信不得不承認,正值壯盛之年的自己,每一個在嫂子床下度過的夜晚,都是一種身心的煎熬。

尤其是午夜夢回之際,偶爾會聽到,床上傳來嫂子在沉睡中呻吟般的囈語,那光景,鐘信每次都有要折斷自己的沖動。

說好了,只是養花人與花的關系,可是為什麼,卻越來越有想攀折花枝的沖動。

這樣的夜,殊是難熬。

只是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死死壓抑的靈魂深處,或許並不反感這煎熬的過程。

可是今晚,卻連這份煎熬,也不能有了。

看著在床頭一聲不響,似乎有些冷淡的嫂子,鐘信終於留不住了。

“嫂子,今晚你便一個人睡在這裡,記得反鎖了門,我去那邊調香室,在桌案上混一夜就是。”

鐘信說著便抬起了腿,做出了要離開的架勢。

秦淮在他的聲音裡愣了一下,才從滿腦的分子式中反應過來。

窗外的風雨這工夫像是拉開了鋪天蓋地的架勢,愈發地猛烈,砸在門窗上,發出“呯呯”地聲響。

這光景,自己若讓他一個人頂風冒雨跑出去,在那小屋的桌案上躺上一夜,也未免…太狠心了罷。

在秦淮的心裡頭,這工夫並不是在擔心,書中的老七原是睚齜必報之徒。他只是單純覺得,這樣的時候,自己不該、也不想讓他走。

“叔叔不用出去,還是在這裡將就一夜罷,這麼大的雨,我倒是有些擔心,說不準何時那院裡的積水,便又會沖進門來。”

鐘信聽他這話,說的倒是十分有理,一時間便收回了腳步,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