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信卻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兩只鐵鉗般的手一扭一錯,便將那剪刀打落在地上。

雀兒與鐘信用力撕扭著,嘴裡更是像瘋了般不停地高聲叫罵著,“你這個瘋子生的下流東西,鐘家最下賤的賤貨,大爺死了,你還不趕緊去陰間侍候他,倒抓著姑奶奶做什麼…”

“啪!”

一聲脆響中,雀兒尖利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歪在鐘信的手臂之中。她整個左邊臉這一刻全部青腫起來,嘴角也淌著鮮紅的血絲,已然被鐘信一個鐵扇般的巴掌打得直接昏了過去。

秦淮在這一巴掌擊在雀兒臉上之際,忍不住便在心裡暗暗叫了一聲痛快。繼而,卻是心中一緊。

會客廳這會子可謂是亂成了一鍋粥。

這邊眾人正忙著喊人給鐘禮止血,鐘毓則不住聲地喊邱墨林趕緊過來,看一下老三有無大礙,並讓人立即打電話找熟識的醫生過來。

而何意如此時氣怒交加,又被鐘禮胸前汩汩而出的鮮血刺激到,竟又直直地暈了過去。

這邊鐘九將這混亂的場面看在眼裡,面色凝重,略略思量,便朝鐘義擺了擺手。

一邊的鐘秀眼觀六路,雙眸裡閃著興奮的光。見鐘九招喚自家二哥,她倒先行一步,先側身在鐘義身前,低聲說了兩句什麼。

鐘義微微點頭,眼睛裡浮現出一絲頗有些自負的神情來。

果然,鐘九喊他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二爺,我看鐘家現下這家,你得先當了!”

他這句話一出,正俯在母親身上掐她人中的鐘毓猛地直起身來,“憑什麼?”

廳中的眾人都從慌亂中沉靜下來,只聽鐘九沉聲說道:“雖說這是你們鐘家的家事,但是依著咱們鐘氏族規,在各門各戶遇到一時難以權衡之事,或當家人意外故去之際,做族長的,可代為暫定當家人的歸屬,大小姐,這個你是知道的吧。”

他站到大廳中間,指了指暈倒的何意如,又指了指被邱墨林臨時包上傷口的鐘禮,又道:

“這會子,你們當家的大爺忽然離世,眼瞧著府裡便有一件大喪事要辦,眼下三爺又受了傷,太太身子又是這麼不堪,沒有一個挑頭當家的人怎麼得了。老二這些年在鐘家生意上的功勞大家也都看在眼裡,如今暫時接下大爺的班,我覺得對鐘家現下來說,應是大有裨益。至於後宅裡的家由誰來當,可以再作商議,畢竟兩房奶奶一個是男兒身,一個卻又有了身孕,都有些不便之處,還是等大太太醒過來後再定奪吧。”

鐘毓雖然乍聽讓鐘義當家後一時情急,喊了出來,但聽了鐘九這番話後,卻又真的無話可說。

畢竟眼下的事實在這裡擺著,若老三不出了這檔子爛事兒,大太太靠著和鐘九多年的交情,在幕後發力,強推老三上位,也不是不可。但是被雀兒這丫頭如此一鬧,鐘禮精神上大受刺激不說,身上又受了重傷,卻真是再無他法了。

鐘毓不再出聲,其他二房三房的人眾自然是心中暗喜。

見眾人都無異議,鐘九便拍了拍鐘義的肩膀,道:

“老二,你既先當了這家,現下人丁正是齊全,你便有何想和大家說的事,先說上幾句,也算是個接班的規矩吧。”

鐘義站到大廳中間,挺直了身體,道:

“九叔既這麼說,我便說上兩句。我這人性格不像大哥,沒那麼獨斷專行,說一不二,不過既讓我先當了這家,也得合上我的行事。我把話說在前頭,我這人做事最講規矩,凡事只要按規矩來,總是好說的。以後大家但凡有什麼要商量的事情,只要在鐘家家規和鐘氏族法之內的,盡管和我說來便是。”

鐘義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讓那份初掌權者的喜悅表露的太多。

誰知他話音剛落,人群裡竟立時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九叔,你老人家在這裡,二爺又剛剛說了這些話,我便正好有一件要緊事,想要問上一問。”

眾人一愣,鐘義則是臉色一變,打眼看去,這說話的,竟然是剛剛新寡的大少奶奶秦淮。

秦淮從雀兒開始大鬧會客廳起,便一直在心中暗暗思量。

他承認,自己這個看過無數宅鬥文的超級撕逼狗血愛好者,也已經被鐘家這一盆盆層出不窮的狗血潑瞎了眼。

而在看到雀兒欲與鐘禮同歸於盡、鐘信狠狠打了雀兒一巴掌的時候,

秦淮感覺自己也被那記響亮的耳光給打醒了。

他忽然警醒過來,按照書中的設定,真正狠辣兇殘的‘戰鬥’,還未真正開始,真正腹黑陰險的人,也才只假借自己的手,滅掉了第一個對手。如果自己還不找機會脫身,繼續在鐘家這個修羅場裡沉淪,說不定哪一天,便會被人帶上一條悲慘的不歸路。

所以在鐘義提到“規矩”這兩個字的時候,秦淮忽然眼前一亮,這一刻,強烈的心跳告訴了他自己,什麼叫求生欲。

鐘義側頭看了一眼鐘九,皺著眉頭對秦淮道:“大嫂子想問些什麼,便請說吧。”

秦淮深吸了一口氣,站直了身形,“我知道鐘氏家族裡,凡是失夫的寡婦,但凡沒有留後的,便要被譴返回孃家,或是自行出去過活,現下大爺歿了,我身下又沒有後人,想來自然要守這個規矩,因此我想問一下九叔和二爺,要幾時打發我離開,我也好有個準備不是。”

廳內眾人都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給驚到了。

鐘九原是見慣了族內寡婦因被譴返而大吵大鬧、或是尋死上吊的,可是像秦淮這樣剛剛守寡不到三天,便主動問起何時要譴送他,還真是從未得見。

他正在沉吟之間,卻聽鐘義開口道:

“大嫂子這話聽著好生令人訝異,明明嫂子和大哥那麼親密恩愛,怎麼這會子倒先問起這事來了。”

秦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二爺不是剛說了凡事要重規矩,既然這事也是鐘家的規矩,自是與恩愛與否並無關系。難道因為我和大爺恩愛親厚,二爺便會破了規矩,不讓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