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樂趕緊嘻嘻笑著撒嬌道:“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嘛!我這不是好奇心太旺盛了嗎!你不要總是這麼暴力,動不動就揍我揍我的。”

談戀愛的時候總是這樣,哪怕冒著被發現被拆穿的風險,也總喜歡刻意分享一些兩個人之間特定的小秘密,半拆穿又不拆穿,暗自品嘗明明大家都見證了,卻只有自己咂摸出滋味的小驚喜。

文嘉樂換掉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又回味了一遍自己喝過的滋味酸甜濃烈的果酒,就像是跟蔣明卓一起呀,百般滋味獨自享有。以後不用喝酒也可以,如果蔣明卓在的話。

蔣明卓的年三十過得非常無趣,如果不是文嘉樂這個插曲,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捱過這漫長的團圓夜。

他的爺爺奶奶都是普通的中學教師,幾十年的工作經歷和讀書人的清高讓爺爺奶奶家教甚嚴,哪怕在過年這樣的時節也不茍言笑,除了詢問蔣明卓的學習成績,就是教育他要好好讀書。

蔣市長其實也算是出身於書香門第,如果不是因為他娶了令人糟心的兒媳,還為人詬病地攀附了岳丈,蔣市長的父母應該是會因為擁有這樣一個有出息有學問的兒子而驕傲的。

爺爺奶奶對自己的兒子沒有什麼話講,蔣市長做久了領導,在家裡也不茍言笑,蔣明卓面對這樣壓抑嚴肅的家庭氛圍更是無話可說,過年比起往日更讓人煩躁,更何況顧明麗女士不知所蹤,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擺在桌子上裝樣子似的,最終完全冷掉,油膩膩地凝固起來,又慘淡又惡心。

文嘉樂的腦袋瓜裡是不存在這種複雜糟亂的家庭關系的,所以蔣明卓喜歡跟文嘉樂在一起,輕松,一切煩心事都遠離了他,身邊只有文嘉樂停不下來的嘀嘀咕咕講話,還有他嘻嘻哈哈的笑聲。

大年初一的上午顧明麗終於回家了,她打扮得光鮮亮麗,蔣明卓抬頭看了她一眼,立刻想到了先前她身邊新鮮的年輕面孔。有了新愛情的滋潤,顧明麗顯得容光煥發,她手裡提了大大小小的禮盒,說:“小卓,怎麼還幹坐著,叫上你爸爸,該去外公家了。”

蔣明卓坐著沒動,顧明麗便先把東西提進家裡,蔣市長聞聲出來,看了眼禮盒就勃然大怒:“顧明麗,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小男朋友廠子的三無産品還要帶回家來,你惡心誰呢?”

顧明麗誇張地喲了一聲,說:“蔣市長,做了領導氣也順了,待在自己家也不用跟在外邊似的裝腔作勢了,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小門小戶的自卑改不掉啊?這也是我投資的,我的事業好不好。”

蔣明卓的爸爸面對他的媽媽永遠是外強中幹的,方才生氣的質問於他而言已經是極致,他偃旗息鼓,認命一般拿起外套說:“好了,走吧,再晚路上要堵車了。”

蔣明卓對這樣的家庭氛圍感到絕望,在這樣的時刻,他很想聽到文嘉一句話給他也好。

蔣明卓的爸爸去開車,顧明麗張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找話聊:“小卓,最近錢夠花嗎?”

蔣明卓看了她一眼,隨便點點頭。顧明麗便坑坑巴巴地說:“上回我看你去溫泉度假區,那邊還挺貴的,怕你錢不夠花。”

蔣明卓大概猜到了顧明麗想同他說什麼,態度更為不耐,“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扯這麼多有的沒的。”

顧明麗的兜圈子被拆穿,倒也省去一些尷尬難堪,她沒養過孩子,自然不懂得如何跟孩子打交道,便直接問他:“上回你跟媽媽說的那個,跟那個男孩,你倆的關系,是騙人的吧?”

身為一個極為不合格的母親,顧明麗毫無做家長時的委婉之道,選擇避開蔣明卓的爸爸單獨問話,也只是因為顧明麗不希望自己跟別人去溫泉被自己兒子撞上的事情被拆穿而已。

想到這裡,蔣明卓覺得心裡一陣煩惱,他當時內心那股天不怕地不怕也要懟回顧明麗的沖動又冒了起來,他心中只想惡狠狠地告訴顧明麗,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蔣明卓用自己的一隻手按住了另一隻手,彷彿那雙手上還殘留著文嘉樂溫暖的、纖細的手指的觸感,他的心莫名定了下來,躁鬱憤懣也化解許多。

“沒有,我們只是朋友,考試前出來放鬆一下而已。”

顧明麗很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她不遮掩到如何地步,長長舒出的一口氣,還劫後餘生似的撫了兩下心口,看在蔣明卓耳中,便是不折不扣的譏諷。蔣明卓把自己的手握得更緊了點,竭力汲取文嘉樂的餘溫,以此來剋制自己的情緒。

顧明麗雖然不懂說話之道,為人任性,但畢竟讀過些書,慶幸之餘也說不出太過汙穢的言論來評價同性戀,她言簡意賅地總結:“你走正道我就放心了。”

蔣明卓很想笑,他的譏諷已經到了嘴邊,顧明麗這個年紀了,居然還不懂上樑不正下樑歪的道理,自己都過得如此混亂,還指望孩子能走正道,想必腦海裡從來不知道言傳身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但是蔣明卓忍住了,他在心裡冷笑,什麼是正道,喜歡男人就是歪門邪道嗎?蔣明卓對此嗤之以鼻,他喜歡男人,但是隻喜歡文嘉樂一個,從一而終。顧明麗喜歡異性又能怎樣,走馬觀花似的覓偶,又能證明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