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硯回到宮中時,已近黃昏。卻見一人在坤泰宮外急得原地直轉磨磨。

“安和郡主?”景硯微驚。

雲素君居然沒隨御駕出征?這便意味著,那小冤家身邊連個得力的醫者都沒有。

不要說什麼有隨軍的軍醫在。無憂是女孩子啊!那些恨不得拿人當牛馬醫治的軍醫怎麼能靠得住?

倒不是景硯咒宇文睿受傷,她本來就是個傷沒好利索的,身邊連個可以放心照料的人都沒有,讓景硯如何放心?

若是此刻那小冤家在眼前,景硯真的極想好好抽打她一頓。

雲素君自然也看到了太后,微詫於太后及一班隨從的打扮的同時,她也沒忘了見禮:“見過太后!”

她臉上焦急慌亂的神色早就落入了景硯的眼中,試問普天之下能讓安和郡主神情失常?除了正往邊關趕的那個小冤家之外,還能有誰?

“啊嚏!啊嚏!”百里之外跟隨在宇文睿身後的景嘉悅在馬上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對上宇文睿探究的目光。景嘉悅衝她咧嘴笑了笑,宇文睿懶得搭理她,面無表情地扭回頭去。

睿姐姐心情不好?從點兵時候起,就沒露過笑模樣……

景嘉悅腹誹著。

一定是君兒想我了……不然,又沒病著,怎麼會連著打噴嚏?

景硯如此想著,心尖上泛上甜意。

“進去說吧。”景硯知道,雲素君既然急慌慌地來見自己,必然是有關於宇文睿的要事。雖表面上淡定著,心裡已經忍不住急著想要知道到底是何事了。

雲素君也是個性子利落的,進入內室,她也不贅言,直接將幾日前宇文睿交給她的小木盒子呈給了景硯。

“這是……”話未問出口,景硯先被眼前這物事驚住了。

要知道,天家自有天家的規矩,有些裝飾看似華美,卻不是誰人都可以用的,比如眼前盒上的九龍雲紋,那是獨屬於天家的形制。何況,這東西,景硯是見過的——

十年前,先帝宇文哲的傳位詔書就被封在這裡面。在那之前,宇文哲清楚明白地告訴過當時的景硯要傳位於宇文睿,但這隻盒子一直封著,直到後來宇文哲駕崩,景硯和當時還是太后的太皇太后共同啟開了這隻盒子,“先帝遺詔”方才算公諸於世。

如今,這一幕又要上演了?

景硯想至此,心臟揪成了一團。可不可以,轉身離去,就當這一切並未曾發生過?

看著那隻木盒子,景硯只覺得心驚肉跳,話到嘴邊,問不出口,不敢問。

“這盒子,是前幾日陛下託付給臣的,”雲素君凝著景硯的神情,更覺得緊張,“陛下當時說,若到緊要時刻,臣務必將這隻盒子交給太后和太皇太后同啟。”

景硯抽氣,盯著木盒子上的漆封,怎麼看怎麼覺得猙獰。

雲素君忙又道:“臣並不知這其中裝的是什麼,陛下要臣收著,信重之情切,讓臣不能不為之動容……今晨驚聞陛下親征,臣實在……實在是坐立難安……”

雲素君的聲音中透出難掩的拳拳關切,更夾雜著剋制不住的哽咽,“臣放心不下陛下的身體,她受了那樣重的傷,沒人照料,怎麼……臣因此來見太后,請太后收好這盒子,臣要去……要去追趕陛下!”

景硯聽得心顫,安和郡主關切無憂之心,自己又何嘗少半分?

無憂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安和郡主,除了信任之心,恐怕也是要牽絆著郡主,不讓她隨去邊關受苦吧?

此刻,景硯心內裡矛盾極了:若出於心疼無憂之心,她合該派人護送安和郡主去追趕;可若是出於無憂在意郡主勝過親姐的情意,她又怎麼能讓一個弱女子去邊關受苦?

景硯心中煩亂,顧不得細思。這些事且放在一邊,目下還有更為重要的事——

她接過雲素君手中的木盒子,在雲素君錯愕的目光下啟開封緘。

景硯等不及什麼“緊要關頭”,什麼“太后與太皇太后同啟”了,什麼“天家規矩”,什麼“朝廷禮制”,去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