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帝京,西市。

一座不起眼的小茶樓門口,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住了。

一隻白胖的手撩起車簾的一角,探著頭,小心翼翼地掃視了一圈,見沒有異樣,才挪著胖大的身軀付了車錢,下了車。

車伕收了車錢,道了謝,揚鞭駕轅,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這白胖中年男子的舉動,他並不十分放在心上。帝京之中,天子腳下,什麼人沒有?什麼事兒沒有?且賺自己的錢,管別人的閒事呢?

他也算是個老把式了,入行久,見的人、經的事兒也多,乍一看到那中年男子面白無鬚的模樣,心裡就坐實了八|九分:這定然是宮裡或者哪位宗親府裡的內侍。

白胖的中年男子推門撩簾進入茶樓,也不搭理茶博士的話,輕車熟路地一徑上了二樓,直奔雅間。

茶博士緊跟上兩步,問明瞭來歷,忙不迭搶先推開了雅間的門,擦桌子、抹椅子,恭恭敬敬地請男子坐下。

中年男子顯然是頤指氣使慣了的,舉手投足間派頭十足,但那雙伶俐的細小眸子卻一刻都沒歇著,把這雅間內外,連帶著角落裡都掃了個乾乾淨淨。

他會的人這會子還未到,這個事實讓他心中更添了幾分煩躁和緊張,他索性叫上一壺茶、兩碟子點心,邊飲邊等,同時也是給自己壓驚。

眼看著一壺茶喝得快沒了顏色,中年男子愈發的不耐煩了。他心躁地起身,在室內踱了幾個來回。饒是他見慣了大陣仗,此種情形之下,也不免心內不安。

正當他再也待不下去,準備一走了之的時候,門聲響了,一人挑簾櫳入內。

“呵呵!申大總管久等了!”是一把略有幾分年紀的聲音,但看那容貌,不過四旬左右。

不錯,這白胖的中年男子,正是坤泰宮的大總管申承。

他咋一聽到對方的聲音,腳步一頓,抬眼看時,登時驚住了,臉上滿是戒備的神色。

“你、你、你是何人?”

來者哈哈一笑,似是在嘲笑他大驚小怪,“怎麼?連老朋友的聲音都不認得了?”

申承戰戰兢兢地瞧著他,“你、你當真是……於管家?”

“哈哈!正是老夫!”

對方渾不在意他警覺的模樣,自顧自坐在他之前所坐位置的對面,甩掉身上的披風和頭上的風帽,招呼尾隨而來的茶博士上一壺新茶。

申承狐疑地看著他,遲疑了一瞬,才挨挨蹭蹭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待得茶博士上了茶,躬身退下,門關上,申承才不放心地問道:“於、於管家,你、你的臉?”

那於管家抿了一口茶湯,微眯著眼睛瞧著他:“申大總管莫慌,只因老夫在這京城之中,有個仇家死對頭,若以本來面目示人,怕我那仇家暗中對我不利。”

申承聞言,不由得渾身一抖,心裡登時涼了半截,“那你上次、上上次見到我時的……”

“那張臉自然也是假的!”於管家倒是不隱瞞他。

申承的心整個涼透了:自己擔了偌大的干係,只為了那幾千兩銀子,卻連對方的真容都沒見到……

於管家卻不容他多想,直接開口問道:“最近,宮裡的貴人們,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說著,將一張銀票放在桌上,推到了申承的眼前。

申承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銀票上印著的“貳仟”的字樣,不自然地吞嚥了一口唾沫,終究架不住錢財的誘惑,開口道:“太后主子病了,正延醫療治呢……”

於管家眉尖一挑,“還有呢?”

申承喉間一緊,忍不住道:“於、於管家,你也說過,你家主人只為了能巴結上御前供奉,最好能領了內帑、採辦的營生,好多賺些銀錢……為這,咱家才答應幫你的。你……你倒是每每問起宮裡貴人的事,是、是個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