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施然倒吸一口涼氣。

他心中一團亂麻般,在這坤泰宮中再也待不下去了,起身辭道:“太后,陛下,您二位怕是還有什麼話要說,臣這便告退了!”

施然話一出口,就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告辭就好好告辭唄!說什麼“您二位還有話要說”?這不是畫蛇添足嗎?

他素性耿直,心裡一急,自己先被一口口水嗆著了,登時急咳了一陣,臉漲得通紅。

景硯也被他那句話鬧了個大紅臉,尤其是施大人說便說了,還唯恐別人不注意似的,好一頓咳。

然而,還有更讓她無語的——

“施大人病了?”宇文睿關切地問。

恨得景硯直想封住她的嘴:這小冤家,該聰明伶俐的時候,倒成了一隻呆頭鵝!

幸虧景硯骨子裡自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她很快平復了心緒,溫言道:“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無論結果如何,然哥哥只管放開手腳醫治便好。”

那怎麼行?宇文睿聽到這兒可不幹了,剛一張嘴,不等說出口,她就被景硯橫了一眼,生生把那些話咽回了肚裡。皇帝於是再次上演了委委屈屈、眼淚汪汪什麼的。

她其實是關心則亂,不想想施然和景硯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何況景硯又是施然摯愛之人的妻子,他豈會不盡心竭力?

施然聽到那聲“然哥哥”,心口一熱,對著宇文睿躬身拜道:“陛下!太后之恙,源於心事過重、思慮過多,臣就算有通天的手段,能醫治的只是太后的鳳體;可心思……還請陛下多念著太后自幼教養之恩……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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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肚子的話,可臨到最後,終究是無法全都說出口,只好雙膝跪地,對皇帝行起了大禮。

宇文睿愣怔一瞬,實在不明白他究竟要表達什麼,可施然是太皇太后的義子,幼時又教過她醫理,算起來有半師之誼,她受不起他的大禮。

宇文睿忙單膝點地,攙住了施然的手臂:“施愛卿何必行此大禮?愛卿想說什麼?是想說讓朕好好待阿嫂嗎?朕知道你同阿嫂有一起長大的情分,她也是朕心中最最在意的人。愛卿放心,朕這一生定會全心全意對阿嫂好,只對她好,絕不會讓她受哪怕一點點委屈!”

施然頓時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陛下啊!臣真不是這個意思,臣是想說……嗨!這種話,讓臣怎麼說出口啊?

景硯倚在榻上,看著眼前這君臣二人你來我往,唱戲一般熱鬧,他們說的聊的是自己,可自己竟然像個局外人一般。

然哥哥的意思,無憂不懂,景硯卻懂。

因為懂,她更覺得難過。

這讓她再次看不清楚自己——

為什麼要難過?然哥哥不認同皇帝的心思,可見皇帝的心思本就是錯的。全天下都不認同皇帝的心思才好,那說明自己想的是對的。

無憂怎麼能惦記自己皇姐的女人?怎麼敢起了想和自己的嫂母相守一生的念頭?

母后,父親,兄長,朝中的重臣,甚至宮中的奴才們,包括大周的百姓,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吧?

自己這樣想,這樣做,是對的吧?

景硯疲憊地閉上雙眼——

明明是對的,為什麼心裡疼得這樣厲害?為什麼這般難過?

景硯腦中紛亂,滿是破碎的人影。那些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有著不同的嗓音,噪雜的,說出的卻是同一句話:怎麼可以惦記自己皇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