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被景姓小姑娘偷襲,手背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雲睿腦中混漿漿一團,心裡眼裡只剩下“以牙還牙”四個大字。

“吭哧”一口下去,舌尖泛上摻雜著塵土味的血腥,那自然是景小姑娘之前沾了一身塵土和草沫子所致。

不等雲睿被唇舌間難聞的血腥氣味刺激得苦了小臉,她的耳朵先就被蹂|躪了。

景小姑娘“嗚嗷”一聲痛呼,緊接著是一連串的痛叫不止。

雲睿一呆,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像個市井無賴一般下嘴咬了對方。

呈呆傻狀的不光她一個人。申承腦中恰似開了個水陸道場,鈸啊,鐃啊,響成了一片,且都發出同一個聲音——

嗡,嗡,嗡……

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他腦中盤旋著這幾個字眼,死的自然不是那倆闖了禍的小祖宗,而是他這個“侍候不力”的奴才。

他拉不開這倆祖宗,當然也不敢拉。

這二位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打架,一個是未來的天子、如今的儲君殿下,一個是英國公的親孫女、神威將軍的獨生女兒,頂頂關鍵的,還和後宮那一老一少兩位主子帶著親呢!

今兒個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怎麼偏偏讓他遇到了這等倒黴事兒?定是出門沒看黃曆……

內廷大總管心裡已沒了主意,唯有磕頭如搗蒜,嘴裡嘀嘀咕咕的唸叨著:“神佛菩薩保佑,保佑小的今兒能熬過這一關,到時候定要重塑金身,供上上等的燈油侍奉您老人家們……阿彌陀佛元始天尊無量壽佛……”

他沒了主意,隨在身後的一眾小內侍更沒主意。見大總管跪著叩頭不停,他們也就跟著有樣學樣,只不過心裡嘀咕的又是另一套說辭:“法不責眾,法不責眾……責也可著管事兒的責……神佛菩薩保佑……”

當事的二童可不知道周圍眾人的內心戲如何。

誰顧得上那個?

景小姑娘長大如今,就沒受過這等委屈,遑論受傷流血了。平日裡,都是她在府裡飛揚跋扈,仗著祖父疼愛,母親溺愛,父親又捨不得管教,只有她抽打別人的份兒,試問天下,誰敢咬她?還是被咬得鮮血淋漓的。

她此刻內心裡已不能用惱羞成怒來形容,簡直就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出離憤怒,恨不得生啖雲睿的肉,生喝雲睿的血。

一聲尖叫,震得雲睿晃了晃神。尚未反應過來,也不知景小姑娘哪裡來的力氣,突然死命地把雲睿掀翻在地,抬起穿著牛皮短靴的小小秀足,毫無章法地狠狠踢向雲睿的身體。

“讓你咬我!讓你咬我!還敢咬我!踢死你!我踢死你……”

雲睿哪裡提防她還有這等蠻力氣?被大力掀翻,便雙手雙腳著地,沒等她醒過神來,一連串足影一個不落地招呼在了她的腿上、臀上。

雖然,這景小姑娘只是一味地蠻踢,既沒用什麼內力,著力更是散亂,可到底還是有功夫底子的,直把雲睿踢得渾身骨頭散架了似的疼痛。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何況雲睿也是個被在意慣了的?

她“砰”的一把抓住景小姑娘再次踢過來的腳踝,向外一掀,便將對方毫無防備地掀翻在地。緊接著欺身而上,壓住小姑娘的身體,雙手連掐帶打,雙腳則連踢帶扣,哪裡還有半分“江湖中人”切磋技藝的模樣?

景小姑娘焉能示弱?雲睿掐她打她,她沒雲睿的力氣大,便直接張開嘴咬雲睿,也不管是否隔著衣袍,總之就是逮著一處就下嘴;腳下更是不客氣地蹬踹,有幾下還踢在了雲睿的小腹上,直踢得雲睿冷汗直冒。

內廷總管這回算是開了眼了。兩個身份尊貴無比的孩童,像街頭的無賴混混一般,在樹下滾作一團,撕扯、掐打得毫無章法,那身上的紫袍、宮裝,哪還有半分曾經的模樣?

一眾內侍渾然忘了隨著申承叩頭不止,紛紛面面相覷——

如此場面,該當如何收場是好?

幸好,這世間還不至於沒了王法。

就在兩個頑童滾成一團之際,一道凜著威嚴的清亮女聲響起——

“都給我住手!”

扭在一處的二人渾無之前的肆無忌憚,身子俱都是一頓,兩張花臉一上一下同時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景硯簡直快要被氣炸了肺——

才離開她的視線幾刻?兩個懵懂頑童,便能闖出這等禍來!

若是尋常孩童,也就罷了。充其量不過是小孩子玩鬧打架,做不得真的。偏偏,一個是未來的大周天子;另一個是自己的親侄女,英國公的親孫女!

如此情狀,當真傳揚出去,成何體統!

她的目光,凝著一層冰霜,劃過申承跪伏在地的胖大身軀。

申承恨不得把腦袋埋到土裡做鴕鳥狀。因著那裹挾著冰冷的眼神,他像被凍到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心中暗自盤算著,這“侍候不周”的罪名算是逃不掉了。但求一向溫厚的主子能體諒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從輕發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