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內容蔣騰看了都發笑,想到這裡他抬頭,對承王道“殿下,您不想知道這裡面寫的什麼嗎?”

梁融等他落下一子,又繼續下棋。他瞟一眼那些密信,輕笑道“依本王看,這裡面至少有八成是告密詹家。往日那些跟詹家有所往來的人,只怕是想盡辦法洗清,深怕被連累吧。”

蔣騰失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殿下,不過,殿下只猜對了一半。”

“嗯,剩下那一半,是什麼?”梁融這才來了興致,出聲詢問。

下人端的茶走到亭子口,觀宇親自接過,為梁融蔣騰上茶。做完這一切,安靜退到亭子外,一言不發。

“這裡面還提到一件事,說起來跟章平侯有關。”蔣騰眼看要輸,立刻落下一子,這一步讓梁融愣住。

“何事?”

“此人提到,歐陽家曾經大肆採購柚木,南海最上等的柚木榆木,幾乎都被歐陽家弄走。這些木頭,乃是造船的上等材料。”

“然而根據方居勝所查的賬目,這批木材卻並沒有在歐陽家的産業之中。微臣懷疑,這些東西已經被章平侯轉移。”

眼看著坐困愁城,自己就要輸掉,梁融思索一番,下定決心落了一個白子。這一下去,可以說是自斷臂膀。

蔣騰見到這招,頓時愣住。“殿下這是何意?”哪有人自己弄死自己,這怎麼會是下棋,分明是自找死路。

梁融卻笑得意味深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有時候你越想顧住眼前的局面,反而會誤了後面的事。倒不如狠心斷尾,也許能絕處逢生。”

蔣騰眼看著梁融把一個一個白子收起,原本無路可走的局勢,頓然殺出一條血路。不覺佩服道“殿下高明,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梁融卻搖搖頭,輕笑“厲害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蔣騰愣住,“微臣愚鈍,還請天下明示。”

梁融拿起茶盞,輕輕喝一口,站起來道“蔣大人,在你看來,陛下若想開海禁,最大的阻礙是什麼?”

蔣騰一頓,謹慎道“殿下恕罪,微臣淺薄,就眼下的局勢看,最大的問題,應該是不斷擾邊的毛賊子,以及,失蹤不見的章平侯。”

一個困擾老百姓,讓老百姓無法順利出海,一個跟本地世家豪門有所勾結,故意阻斷他實行新政,掌控南海。這兩個,哪一頭都是大麻煩。

梁融指著亭子下,水塘裡遊動的金魚。“這水裡的魚,日日搶食,大約以為自己最大的敵人,是跟自己搶食的同類”

“他們哪裡知道,真正主宰影響他們命運的,是這宅子的主人。”

蔣騰聞言站起來,看向池子裡遊動的金魚,心裡有些恍惚猜測。但又不太敢肯定,於是道“還望殿下明示!”

“毛賊子也好,章平侯也罷,都不過如這金魚一般。南海如今的百姓,就是這池子裡現有的魚,而毛賊子,是外面來的魚。”

“無論他們如何爭搶,南海依舊是南海。魚再怎麼搶食,池塘的大小都不會有所改變。可一旦池塘的主人心思有變,或者換了主人,那魚塘,很可能就被填平。”

“殿下是擔心,朝廷會....”蔣騰驚異,欲言又止。

梁融點點頭,“表面看南海的問題出在南海,可最後決定南海走向的人,是在朝廷。”

“如果說,這家的主人有心要修繕池塘。清理池塘內的贓物,將池塘引入活水,讓池子裡的魚活得更自在,更安全,不會莫名其妙的生怪病死去。可偏偏有人要阻止他,若是讓他得手,那這一池子的魚,遲早遭殃。”

“可主人家的作為,能讓池子裡的魚活得更好,什麼人會阻礙這樣的好事?”蔣騰已經知道承王的意思,就是不知這幕後的人,會如何做。

“什麼人?”梁融碾碎一塊糕點扔進水池子裡,引來無數的金魚搶食。“雖然是把贓物埋在池子裡,生怕被發現的人。”

所以才要釜底抽薪,自斷一臂求生路。

王都裡那位,看來已經做了選擇。

+

關離咬咬牙,摸摸面罩,確定自己不起眼,才跟隨人流進入利州城。

原本她不敢來,現在她不得不來。今日前紗姑娘信誓旦旦,保證自己一定會拿到訊息回來,誰知人一去,就遭遇毛賊子搶劫。

她的性子怎麼看得過,這幫畜生糟蹋女子。自然是大打出手,可惜到底勢單力薄,人雖救下來還殺了不少毛賊子,可自己也受了傷。

關離看到她受傷的位置,有點無語。虧她還號稱自己武功有長進,打遍天下無敵手,結果偏偏一腳踩在人家的暗器上,腳底板被紮了穿,暫時不能走路。

不得以,關離只能自己跑這一趟,臨走前特意打探梁融外出辦事,幾日內不會回利州。

出門的時候,紗姑娘特意列了一張單子,讓她幫自己採購回去。

關離看著那一張比她身高還長的清單,只能在心裡罵一句,天道好輪回。

“您安心養傷,東西我會幫你帶的,不過,拜託您下次穿一雙厚一點的鞋,否則再遭殃,那就是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