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撓頭,回憶道“先生說,是朝廷苛捐雜稅,百姓民不聊生,貪官汙吏橫行,老百姓活不下去才起義造反,亂了天下。”

“那為何百姓造反又失敗了呢?”

太祖嗤笑一聲“一群烏合之眾,哪裡敵得過訓練有素的官兵,失敗是那是必然的。”

“可程陳強,卻一手拉著農民軍,建立了陳國。”十幾年前,蜀地一個姓陳的家夥一手拉起農民軍,在那裡建立了陳國。縱然幾十年後,被旁人所滅,卻依舊是一番奇跡。

他怎麼被張孺年懟的啞口失言,他抹一把臉,站起來問“罷了,我說不過你,你不如直說,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張孺年淡然一笑“我想說的是你,世間之所以一直混亂不堪,便是人的私心作祟。每一個人都想讓自己獲得權力,哪怕是最普通的民眾,一旦有機會,誰不是想要登峰到頂,搶奪權力,爭奪財富美人。”

“王公貴族也好,豪門世家也罷,甚至在普通田地裡種地的農民,一旦有這樣機會,讓他做這世間最高的主人,你說他是想爭還是不爭?”

太祖微微一怔,吶吶道“自然是想的。”如何才會不想呢?最高的權力意味著,身世上所有你渴望的都有機會擁有,人們為什麼要去做官?人們為什麼要當皇帝?誰不是渴望唾手可得的,財富美人,可以使奴喚俾,可以高人一等。

可以用手中的權力,擺平世間一切他不滿意的事。可以用手中的權力去,處理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可以用手中的權力,獲得無盡的財富,為自己所用。

這種掌控世間一切的權利,讓人著迷。

“人人都以為,只要手中有了權力,便可為所欲為,世間萬物都得向自己低頭,可世人又有幾人知道,權力越大,責任越大。”真言長長,嘆息一聲。

“上百年的時光裡,不是沒有英雄豪強,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統一這天下,這是為何?”

“因為這些所謂的英雄跟豪強世家,沒有一個,不是在為自己的私心考慮。一旦手中有了權力,想的是如何享受手中權利,而不是如何用手中的權力,去給世人一個太平世道。”

“你說你想投軍,去闖一番事業,我卻想問,你為何不渴望,平蕩天下,還這世間一個太平?”

“你眼中的天下,難道僅僅是你門前這一畝三分地,是你家中那一家老小的門楣榮耀?”

張孺年的一番話,燃起太祖的心中熊熊的火焰,他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深切的渴望,渴望平蕩天下,還世人一個太平盛世。

這深深的渴望,他從未對旁人說起,因為對世人而言,他區區一個平民,這樣一番話說出來,實在可笑至極。

“可我一個普通百姓,如何能蕩平天下?”太祖心中有渴望,但心中更有懷疑。

張孺年笑了笑,對他道“世上的事,你不去做,怎麼知道自己做不到?”

“你問我是習武好還是學文好,我想說,不管是學文還是習武,但遵循四個字。”

“哪四個字?”

“學以致用。”

太祖難住,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字面上的意思都懂,可總覺得他說話背後還有道理。

“學文者,可以憑本事治理天下,習武者可以憑武藝,平定天下。但無論是學文還是習武,上天讓你有機會學得這番本事,甚至讓你學得比旁人更好,絕不僅僅是希望你成為一個,只會滿足自己私慾的人。”

“你我生逢亂世,學到這一身本事,除了保全自己跟家人,若有可能,自然是為這天下太平盡一份力。”

“梁公子,我知你心中是有丘壑之人,居然不是那一般凡夫俗子。你若真的有心,何不盡力,為這天下一搏?這才算得上學以致用,不枉老天賜你機會,學得這一身本事。”

太祖聽完這番話,愣在當場久久不能言語,深深看向張孺年起身對他恭敬行禮。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張公子的胸襟,令梁某敬佩。”

兩人一番暢談,算是心意相通,有了共同的念想。他們本欲聯手共同平蕩天下,奈何身份懸殊,各有道路。

後來兩個人不適應和分道揚鑣,一個北上,一個南下,卻各自成就一番霸業。

“再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張孺年意外暴亡,太祖皇帝一統天下,這才有了今日大越朝。”萬宗安說完這段往事,梁融心中已經感慨萬千。

所以後來太祖才會在許融出院裡,掛上那個牌匾,學以致用。這簡簡單單的四個詞,卻被世人以為的意義更加深遠。

對太祖而言,學成文與武,不是那種賣與帝王家,謀取官爵,為自己光耀門楣。

而是在這個基礎上,用自己學的一身本事,造福天下蒼生。

傳聞中的敗亡之將張孺年,他竟是一個如此有丘壑之人。他的心裡眼裡,有的只有這勞苦蒼生。

若他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也許會如那亂世中的小皇帝,早早消亡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