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風平

臨行的那一秋風獵獵，吹得大順王旗招展飛揚。乾明宮門內黑壓壓地佈滿了侍衛與大臣，衛景昭身著明黃色的服侍，遙遙站在人群前面，器宇軒昂而不怒自威。

後宮裡以皇貴妃為首都前去去送行，青梔沒在人群之中，自沒有話的資格，只靜靜地聽盧盈真道：“望皇上此行順遂，圓滿歸來。”

衛景昭頷首，餘話也不多，只輕飄飄地把眼神掠過青梔，然後他眉眼肅然，轉身上馬，下令的聲音傳出去很遠：“出發！”

眾人伏首稱是，後宮之人則福身恭送。浩浩蕩蕩的儀仗依照先前所定的方略，由慕懷風領前隊，齊整威嚴地出了乾明宮。

等隊伍全都走得看不見影子，妃嬪們也該回去了。安妃卻驀地喊住了青梔，語氣裡帶著幾分認真的詢問，“瑾容華，不知皇上臨行前招你侍寢，有沒有些囑咐後宮眾人的事？”

這話得甚沒有來由，許多人都把目光投向青梔。白初微惦記著宮裡的啟泰，早就急匆匆地走了。盧盈真悠然看了一眼，什麼也沒，也上肩輿自去了。

青梔這邊卻不得不回話，“安妃娘娘這是笑了，嬪妾哪裡有資格在皇上與六宮之間傳話，便是有什麼事，皇上也只會告訴皇貴妃娘娘罷了。”

唐思宛輕輕地笑了笑，盛世的容顏如花般綻放，“本宮也只是問一問，瑾容華別多想。畢竟皇上常召見你，你們相處的時間那麼久，本宮疑惑，若是不話，還能做什麼呢？”

青梔聽明白了。到底後宮裡爭來爭去也不過就那點子恩寵，盧盈真也就罷了，懷有身孕又即將封后，皇上去了也是理所應當。唯有自己特別一些，掰著指頭算來，自中旬姜才人生產之後，皇上只要翻牌子，就只是青梔，雖然也就一兩次，但怎能不讓人生氣。

唐思宛話底的意思不言而喻，青梔已感到周圍灼灼的目光都看向她，只能垂眸溫和地道：“想來皇上平日裡與娘娘有許多貼心的話要，是以娘娘有此一問。”青梔微微一笑，抬首望著她妝容精緻的面龐，“嬪妾真是十足羨慕娘娘能得皇上掏心掏肺。”

念雲在一旁原是捏了把汗，聽聞此語幾乎要笑聲出來——安妃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如今其他妃嬪眼裡恐怕不是青梔多得寵，而是安妃娘娘多得聖心。

唐思宛是第一回與青梔對上，當初大殿初見只覺得低調，原沒想到此人這般伶牙俐齒。但她涵養極好，聞言只是輕笑，“這回是瑾容華笑了，本宮入宮闈不久，哪裡談得上這四個字。不管怎麼，還是需要皇上身邊瑾容華這樣的老人兒能時常提點一下本宮。”

青梔亦是展顏，“嬪妾人微言輕，不敢提點娘娘。何況‘老人兒’這詞，娘娘的該是皇貴妃？畢竟論起資歷，嬪妾可淺得很、差得遠呢。”

唐思宛的目光從青梔波瀾不驚的臉上刮過，她點了點頭，“與瑾容華話很愉快，閒時來承安殿，本宮請你喝茶。”

罷，她上了肩輿，一路逶迤去了。

見旁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念雲才敢聲地評論，“不知怎麼，安妃娘娘話，總讓人覺得綿裡藏針似的。”

青梔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平淡地：“不是覺得，就是綿裡藏針，或許她是想試探一下我的斤兩。”見念雲有些擔心，青梔續道，“不過我自今起，儘量不出錦繡宮，她已經明白了口舌上佔不到什麼便宜，便是從別的方面找麻煩，也不可能越過柔貴妃娘娘。”

自這日起，因衛景昭已然出宮，眾人也沒什麼好爭的了，反倒風平浪靜。青梔時不時會去月華殿一同幫著照看啟泰，幼子可愛，又被餵養得很好，一長開了，就好似個粉嫩的肉糰子在襁褓之中。

姜映然還沒出月子的時候，曾掙扎著來看過一次，但啟泰已經習慣於白初微的懷抱，離得久了就要哭鬧，反把生母弄得手忙腳亂。見姜映然臉上有些失落，初微細心地安慰，“孩子還，什麼都不懂，等再大些，本宮會教他喊你‘母妃’的，到時候自然也與你親近了。”

映然幾乎掛不住笑，加上身體還沒大好，勉強地道：“多謝娘娘，見啟泰身體健康，嬪妾也就放心了，至於喊不喊的，皇上的意思是，啟泰的母妃只是您。”

初微卻不甚在意，“皇上怎麼是皇上的事，啟泰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孩子，你放心來看他就是了，只是為了規矩，你不能多來。這樣，本宮若是帶啟泰外出就與你提前打招呼，到時你也去，咱們‘偶遇’，就不算壞了規矩。”

映然萌生出些許感激，第一回真心地道謝，“娘娘如此恩德，嬪妾感激涕零。”

衍慶宮蘭林殿內，靜昭儀與皇貴妃也正圍繞著孩子談。盧盈真撫著自己的腹，眼帶慈愛地問站在母親身邊的啟和，“你覺得宸母妃肚子裡是弟弟還是妹妹呀？”

啟和已經很懂事，知道大人們想聽到的是什麼。他眼帶真誠地：“回宸母妃的話，兒臣以為，是弟弟。”

盧盈真高興極了，都孩童之言最是靈驗，很有可能這一胎當真求子得子了。

宋採禾見狀也趕緊湊趣，“臣妾聽民間傳言，女人生孩子講究個‘開花結果’，意思是先生個女兒，後面再生兒子，就是頂有福氣的。可見娘娘您不僅身份高貴，也確實是咱們大順後宮裡最最福澤深厚的人。”

盧盈真有些飄飄然，但口中仍舊把持著端莊穩重，“你這話在本宮這裡也就罷了，這後宮裡畢竟還有太后呢。”

宋採禾忙不迭地道：“是，臣妾一向心翼翼，這也是太高興了，才失了分寸。”

盈真當然不會真去計較這些，拉過啟和的手，柔聲問：“這些你父皇走後，可還有好好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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