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芷吟獨自一人坐了那麼久,早就想好了自己該什麼話,此刻如連珠炮一般講了出來,“你的這位青梅竹馬仗著自己得寵,連我郡主的身份也不放在眼裡,先時我進宮探望太后碰見孟才人,與她多了幾句話,瑾容華便把孟才人產的事情賴在我的頭上。我讓她去告訴皇上,由皇上聖裁,她卻又自己沒有證據。我想問問僉事道慕大人,沒有證據,就能定我的罪了嗎?”

慕懷風隱隱有些不信她這番話,倒不是這番話有什麼漏洞,是因為他相信青梔不是那樣不問青紅皂白的人。他忍不住又多問了問:“你當真沒有參與後宮裡的那些勾心鬥角麼?容華主一向是以禮待人,少見有這樣的時候。”

然而這話一出,便如同點燃了導火索,衛芷吟緊繃精神的最後一根絃斷了,她的眼中燃起嫉恨的光芒,“所以即便我當面與你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你也決不會信我,你從頭至尾只會信傅青梔那個賤人。”

旁的事懷風尚能忍受,這樣難聽的話罵在青梔身上,簡直是打他的耳光。懷風一拳打在桌面上,厲聲:“你話乾淨些!”

“怎麼了,你心疼了?”衛芷吟忍不住地尖酸刻薄。這時候外面有丫鬟被聲音驚醒,過來在門口問:“公子與夫人有什麼吩咐嗎?”

慕懷風壓了壓怒火,沉聲道:“沒事,帶著人下去,今晚不必留人守夜了。”

聽得下人們都離遠了,衛芷吟嗤笑著道:“你心疼著人家,不知道人家心裡還記不記得有你這麼一號人。你真該去打聽打聽,如今宮裡最得寵的是誰。你再努力再想站穩腳跟,你比得上當今聖上麼。”

慕懷風剛才被打斷了那麼一下,情緒已經不如先時那麼起伏,何況他努力告訴自己衛芷吟也是受害者,他一個大男人,本來先就對不起自己的妻子,怎麼可以還對她那樣大聲話。

懷風把語氣放緩,儘量平和地:“男兒志在四方,我確實不是為了誰才去學這些仕途經濟。不提別的,我若在朝中有話語權了,你在命婦中間不也有面子麼?”

芷吟心內動了動,但她可不會那麼容易被服,“既然你這樣,又顯出事事為我著想的樣子,你不如一瑾容華汙衊我的事,你要如何處理。”

懷風皺起了眉頭,這個問題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畢竟他對青梔是那樣深信不疑。

衛芷吟見他猶豫,心裡已知他是怎麼想的,她冷笑著道:“差點又要被你騙了。你你志在四方,為了自己的遠大理想才如此拼命,那你看看這是什麼。”衛芷吟從袖中拿出那方手帕,放到燭火邊,見懷風面色都變了,似乎要走過來奪,趕緊,“你別過來,你過來我當即就把它燒了。”

懷風止步,定定地看著她。芷吟的臉上帶著笑容,卻讓人覺得可怖而寒心,“這帕子是誰給你的?上面這梔子花繡得可真好看。”

懷風不能承認,倘若被衛芷吟捅了出去,這便是大的罪名,於是他只:“是在外面隨手買的。”

衛芷吟道:“既然是隨手買的,我便把它燒了,你不會介意罷。”

懷風的心難過地要滴血,這是青梔留給他最後的東西了。自那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早已比千山萬水還要遠。他啞著嗓子:“如果你真想燒,便燒了。”

芷吟想了想,卻道:“這樣,你把它送給我如何?總歸是你隨手買的,上面的花樣我卻也喜歡,不知道是哪個繡娘有這麼巧的手,若你下次再見到了,多買幾方回來。”

懷風別過頭去,不忍再看一眼。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想去搶奪,可那樣衛芷吟一定會瘋狂,捅出去他慕懷風一人擔著也就罷了,若牽連到青梔怎麼辦,牽連到傅家和慕家怎麼辦。

“隨你,都隨你。”懷風仰頭飲盡杯中的茶水,起身往外走,“鬧夠了就睡。朝廷裡還有些公事,我去書房理清楚。今晚就不回屋了。”

衛芷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倏然覺得似有什麼東西從二人中間斷開了,懷風今晚什麼都順著她,她卻覺得自己想要的什麼也沒得到。

芷吟走到桌邊,把茶壺茶杯全掃到地上,瓷器清脆的碎裂聲卻敲不醒她的心。

丫鬟廝們都遠遠躲著,他們也是半夜被驚醒,那砸東西的聲音過後,遙遙地彷彿聽見了一個女人在嚎啕大哭。

這件事瞞不住當家的慕夫人,第二本來要找兒子過來問問,廝們卻回話:“二公子一早便去上朝了,這會兒下了朝,卻也沒有回來。”

慕夫人擔憂地道:“他若回來了立刻帶到我這裡來,夫妻也不知道在鬧騰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