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本心

主子發話，梳月和順子當然忙不迭地答應著，於是主僕三人便往那邊走。

還沒到賦竹亭左近，就看到有些宮女太監正邊回頭邊著什麼悄悄話往這邊來，滿臉的嘲諷之色。他們見到青梔，倒是規矩了很多，在路邊垂首行禮。

青梔展目望去，甬道那邊確實有兩個黑點兒，似乎是兩個人蹲在那裡不知道做什麼，便問了句行禮的太監，“你們在什麼呢？”

太監陪著笑，“回娘娘的話，並沒有什麼。”

青梔也不去追問，轉頭對梳月淡淡地道：“瞧見沒有，本宮在他們眼裡，就是這般好欺負，連一個宮道上的太監都敢與本宮打馬虎眼，罷了。”

她那一聲“罷了”意味深長，梳月冷笑一聲，“主子不計較，這些人以為主子好欺負，不便不，主子也不稀罕。”罷便扶著青梔準備走。

太監傻眼，這時候才知道害怕，畢竟這位主兒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把自己發落了，忙跪下道：“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討論主子主的事兒，怕被娘娘知道了責罰，所以方才沒有。娘娘可看到甬道那邊跪著的兩個人？那是梁才人和她的貼身宮女。”

青梔挑了挑眉，“為什麼跪在那裡？”

太監不敢再有一句隱瞞，把自己所知道的、能的，全都了出來。

青梔有些無奈，“這麼點兒事，非得罰人不可？罷了，你去。”

後面那句話，自然是對那太監的。

梁初嵐正在宮道上跪著，雖然現在並非夏，也不是寒風呼嘯的冬，但遺留的嚴寒還盤旋在紫禁城的上空，那份冰涼一點點的透過衣衫侵蝕肌膚。

這也就罷了，寒冷尚能忍受，往來宮人看好戲的眼神讓人更加難受。梁初嵐知道自己不得寵，但沒想到，不得寵，帶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這宮裡人心的冰涼，遠比氣更加可怕。

就在她垂頭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忽然上首傳來一道好聽的女聲，彷彿一道光照進黑暗的房屋，“起來罷，這個氣在這兒跪著吹風，回頭把身體吹壞了。”

梁初嵐茫然地抬起了頭，竟然是隻在乾明宮裡過一次話的瑾嬪娘娘。

因為膝蓋那邊傳來的刺痛，梁初嵐的笑容有些勉強，“大約還有半個時辰，嬪妾就可以起來了，娘娘這會子讓嬪妾起來，恐怕到時候敏婕妤還要折騰嬪妾。折騰嬪妾就算了，要是遷怒娘娘，那就更不好了。”

青梔覺得很有趣，許多人看到自己，恨不得撲上來討好，如果有這樣的機會被自己解救，更是立刻順杆兒爬，偏偏眼前的這個梁初嵐不大一樣。而當初在乾明宮，梁才人給自己留下的印象也不差。

“你也知道，敏婕妤終究是個婕妤，還沒有位列主位的資格，更沒有懲罰其他妃嬪的資格，本宮讓你起來，不是因為你什麼都沒做錯，而是因為敏婕妤確實做錯了。”

梁初嵐靜了一瞬，終於起身，忍著腿上的刺痛，還不忘行了個福禮，“嬪妾多謝娘娘。”

青梔看她搖搖欲墜仍然咬著牙，倒是有幾分欣賞，和氣地道：“本宮要去賦竹亭那邊坐坐，你跪了那麼些時候，要先活動活動，然後休息下才好，不如一起去那邊轉轉？”

梁初嵐也不知怎麼回事，鼻頭一酸，竟然就想要落下淚來。這後宮裡，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這般好過。

帶著鼻音，她認真地道：“嬪妾願意跟隨娘娘。”

青梔有些意外她似乎是哭了，只是她不青梔也不好去問。可只有梁初嵐自己知道，這句話裡的“跟隨”，究竟是什麼意思。

青梔隨手做了這麼一樁事，完全是出於本心，覺得宮裡就該有宮裡的規矩，一點兒也沒想到會對他人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

賦竹亭裡，青梔聽梁初嵐自己了來龍去脈，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你也忒好性子了，難道入宮之前，教養嬤嬤沒有告訴你，哪怕是主位娘娘，都沒有隨便責罰宮嬪的權力嗎？”

梁初嵐坐在石凳一角，聲地道：“嬪妾知道。”

青梔有些奇怪，“那你還順著敏婕妤胡鬧？”

梁初嵐咬了咬嘴唇，不知為什麼，她在青梔面前，一句假話也不想，“敏婕妤剛失去一個孩子，許多人都覺得，只有敏婕妤傷心。但嬪妾想，那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難過？如果嬪妾頂撞敏婕妤，鬧到了皇上面前，皇上難過之餘，還要為了這樣的事情煩心。總歸嬪妾是要受罰的，何必，何必還讓皇上也……”

她聲音越來越，臉上也浮起紅暈，青梔心裡“咯噔”一下——這個梁初嵐，不會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衛景昭？！

青梔揮了揮手，讓周遭的宮人都退出賦竹亭，這才問道：“你心裡有皇上？”

梁初嵐一笑，“娘娘這話問得倒是奇怪了，嬪妾們都是皇上的妃嬪，心中當然都有皇上。”

青梔搖頭，“本宮不是這個意思。這宮裡女人是多，但許多人都只是腦子裡有皇上，算計著榮寵，算計著地位，本宮問你的是，是不是心裡有皇上？”

梁初嵐遲疑了一下，終於抬眼，無比誠懇地道：“嬪妾確實是愛慕皇上，皇上是嬪妾心中的人。”但她很快擺了擺手，生怕青梔誤會什麼，“可皇上對嬪妾只有普通的感情，若論愛，皇上的心裡只有瑾嬪娘娘您。”

青梔的眼前，似乎一下子浮現出了當年的念雲。當年念雲對衛景昭有多喜歡，之後就有多失望，自己可能是運氣好，也可能確實是一開始本來就沒有報太大的希望，所以一直傾心以待的情況下，倒也收穫了應得的。

面對一個同樣愛慕自己夫君的女人，青梔的心裡有些複雜，“其實你不必這樣的話來安撫本宮，若你真的討得皇上的喜歡，本宮不會懷恨在心而迫害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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