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時間裡,許多人都已經轉變了當初的模樣,有些人來,有些人走,唯有猗蘭殿裡的那一抹念著“秋風入窗裡,羅帳起飄揚”的身影,一如往昔。傅青梔和衛景昭,在不被史書記入的故事裡,用貼近的兩顆心,把深宮裡的日子過得契合而溫暖。像一簇生生不息的火苗,照亮那些原本可有可無的日子。可是這樣的溫暖,過來打破的人,總是衛景昭,或者與他相關。如果青梔真要衛啟禎的性命,且不周芸秀會破釜沉舟,皇太后不答應,不講道理的御史們也許就會給她扣上一頂迫害皇嗣的帽子,而男尊女卑的世道,史書裡也會把皇長子的這條性命算在青梔頭上。都“紅顏薄命”,偏偏薄命的紅顏,多半是男子們一手造成。“景昭,若是我也沒有什麼好法子,你會如何處罰大皇子?”青梔看得清其中的厲害關係,她並不指望自己一介女流可以名留青史,卻總要為啟安端嫿做打算。衛景昭也不再隱瞞,把心中所想直接了出來,“朕不願找任何理由,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朕並未想過要啟禎性命,但是朕準備讓他受了杖刑之後出嗣,斷了他對皇位的念頭。”除了這個法子,也沒有什麼可以罰到衛啟禎了,雖然杖刑和出嗣,對比起青梔差點失去性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就按皇上的辦吧,”微弱的語氣好像漫不經心,是吹面不寒的楊柳風,但其中承載了一個女子對夫君可以付出的最大的信任,“對於衛啟禎這樣的人而言,掐滅他所有希望,讓他復又跌回到重重的黑暗中,也許確實是很好的懲罰。”青梔面對的,確實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殺人兇手,哪怕他只是個孩子,是個晚輩,按照大順的律法,他也要死,以抵消罪過。可偏偏,他除了有殺人兇手的身份,他還有個身份,便是衛景昭的長子。如此已經是最好的了。第二,衛景昭回到行宮,召集了所有妃嬪和皇嗣,宣佈了南巡的行程繼續,並瑾妃遇刺一事已經捉到關鍵的證人,想來不日就會審理出結果。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似乎沒有看任何人,衛啟禎臉上一閃而過的狠厲,卻盡數落入他的眼中。金陵城內的夏似乎已經到了,只是大家聚在一起上一會兒話,年輕氣盛的三皇子衛啟和身上就出了不少汗,粘膩不已,他從身旁伺候的太監手裡接過帕子,剛擦了一下,身後就響起兄長溫切的聲音,“三皇弟是不是熱得緊?”衛啟和是頂守禮的人,聞言趕緊轉身,拱了拱手,“見過皇兄,我一向怕熱,讓皇兄見笑了。”“身有陽剛之氣,才會怕熱,皇弟身子骨好,我羨慕都來不及,如何會見笑?”衛啟禎用手扇了扇風,皺著眉,“不知是不是沒有來過南方的緣故,我也覺得有些熱,且胸口悶得厲害,三皇弟,聽那邊的湖時有涼風,現在距離用午膳的時間也還早,不如我們兄弟倆去那邊坐坐,喝杯茶?”啟和出門後一向是由明豔照顧著,這位皇長女這段時間因為總往瑾妃那邊跑,對於啟和的看顧就有些疏漏,但她提醒過啟和,讓他不要胡亂走,他們都失去了母親,就一定不能辜負她們的期望,隨時隨刻都要自己保證好自己的安全。於是啟和遲疑地道:“可是皇姐……”衛啟禎接過話頭,“皇姐最近不大安全,讓你心點,是不是?但你想想,皇姐和瑾妃娘娘是在行宮外遇刺,行宮內總歸是安全的吧,咱們又不出去,你怕什麼。”見啟和還有些猶豫,衛啟禎續著勸,“回宮之後,父皇就要為我指婚開府了,到時候我出了宮,咱們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兄弟之間,難得有這樣清閒的時候,你若實在不願意去,我便帶著同子自己去,罷了罷了。”衛啟和被這話逼了逼,忙道:“皇兄哪裡話,既然皇兄得確實有理,我自然奉陪。”兩個人年紀差不多,同行的途中難免會上幾句話,啟和聽聞啟禎一直在關心自己最近身體可好、有沒有水土不服或是受到驚嚇,都一一認真回答,慢慢地,對這個在書房裡一直和自己爭鋒的大皇兄放下了一點點戒心。行宮的湖是專門開鑿出來給帝王和妃嬪遊玩之用的,因為佔地很廣,建造的時候又取“然”二字為主,刻意地遠離了那些亭臺樓閣,故此有些偏遠,若要去那裡,須得經過廚房。衛啟禎摸了摸腹部,道:“今晨起就被父皇喊來這些要緊的事,我還沒有用過早膳,三皇弟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點東西?”衛啟和尚未話,就被握住了手腕往裡帶,啟禎邊走邊道:“起來咱們兄弟許久不曾一起同席而食了,等過一陣子,我搬出宮去,自然先為弟弟打個頭陣,等你也開府建衙的時候,我請你到我的府中暢飲。”衛啟和是作息極其規律的孩子,本不願意隨他進去,但衛啟禎話裡話外,提的都是兄弟之情,又是一副極其照顧他的模樣,啟和腳下沒停,糊里糊塗地就跟了進去。在廚房裡勞作的下人見是兩位皇子駕到,都趕忙行禮,衛啟禎踱步了一圈,指著幾盤式樣玲瓏精緻的糕點:“這是給誰送去的?”為首的下人陪著笑臉:“回殿下的話,這是給皇子公主們專程做的,前幾日也曾送過去類似的點心。”衛啟禎點了點頭,隨手拈起一塊,放入口中,“這一盤算是我的,其餘的待會兒就趕緊給各位弟弟妹妹送去吧。”他揚聲喊了句,“同子。”崔同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太監,聞言就出列,“奴才在。”衛啟禎招了招手,“你過來與我一起吃些,三皇弟,勞你在那邊坐著等一等,或者與我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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