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在深夜靜謐得近乎壓抑的ICU病房裡,一下又一下,格外清晰,像是在為生命的流逝或延續默默計數。程宇瀟將聽診器從患者胸前緩緩移開,眉頭輕皺,神情專注,低頭在病程記錄上快速書寫著。筆尖摩挲紙面,墨水暈染開一小片藍暈,就像此刻病房裡凝重氛圍的具象化。他揉著發酸的頸椎,脖頸處傳來的痠痛讓他微微齜牙,隨後抬頭看鐘——凌晨兩點十七分,這個時間,城市陷入沉睡,而醫院卻從不曾有真正的安寧。

走廊盡頭,急救床滾輪與地面粗糙的摩擦聲突兀響起,那聲音尖銳又綿長,好似命運永不停歇的齒輪,無情地碾過每一個焦急等待、忐忑不安的瞬間,在寂靜的夜裡被無限放大,鑽進每一個人的耳中,攪得人心惶惶。

就在這緊張壓抑的時刻,程宇瀟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那震動如同一記驚雷,嚇得他險些碰翻手邊的葡萄糖注射液。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螢幕上林依依的號碼跳動著,背景音是嘈雜的電子音樂,還有隱隱約約、時斷時續的啜泣聲。

“程宇瀟……”林依依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拖著黏糊的尾音,透著濃濃的醉意,背景裡又傳來玻璃杯相撞的清脆聲響,“夏瑤說珠江沒有蓋蓋子……”

聽到林依依帶著醉意又透著幾分不安的聲音,程宇瀟的心猛地一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顧不上許多,迅速扯下口罩,腳步急促地快步走向更衣室,白大褂的衣角帶起一陣消毒水味的旋風,那股刺鼻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定位發我,原地等著我,不要亂動。”他的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簡單的幾個字裡,滿是焦急與關切。

三個小時前,林依依獨自站在自家陽臺上,夜風吹亂了她的髮絲,她死死盯著微信對話方塊裡夏瑤發來的星空照片,指節在陽臺欄杆上攥得發白,泛出不自然的青白色。照片的邊緣,露出半截酒瓶,城市裡的霓虹燈光在玻璃上折射出支離破碎的光,就像此刻夏瑤破碎不堪的心情,也隱隱映照著林依依內心的擔憂。她抓起外套時,動作太急,碰倒了程宇瀟送的馬克杯,咖啡漬在實習手冊封皮上迅速蔓延,暈染成一片苦澀的河,好似在預示著即將發生的不愉快。

在城市某個角落的清吧裡,燈光昏暗曖昧,角落裡的卡座上,夏瑤正把檸檬片往龍舌蘭裡按,動作機械又帶著幾分自暴自棄。“他說周雨晴像IMAX電影?”酒液順著她的下巴滑落,滴在白皙的鎖骨上,“那我算什麼?黑白默片裡被剪掉的廢膠片?”她的聲音裡滿是自嘲與不甘,尾音微微顫抖,藏著深深的痛苦。

林依依心疼地看著夏瑤,伸手奪過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冰球在酒杯裡撞得叮噹響,清脆的聲響在嘈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突兀。“非要比喻的話,陸景頂多是杜比音效——而程宇瀟,”她打了個帶著薄荷味的酒嗝,眼神有些迷離,“是4D全息投影。” 兩個空酒瓶歪倒在腳邊時,空氣裡瀰漫著酒精的刺鼻氣味。林依依看著夏瑤痛苦的模樣,心裡一陣揪痛,率先開口勸道:“夏瑤,別再為過去的事情折磨自己了,未來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著你。”夏瑤只是苦笑著,笑容裡滿是滄桑與無奈,拿起酒瓶就灌了一大口,酒水順著喉嚨流下,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我知道,可那些回憶就像影子一樣,總是甩不掉。”

林依依陪著夏瑤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她們一邊喝,一邊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從高中時的青澀時光,那些在操場上肆意奔跑、為了考試挑燈夜戰的日子,到如今各自波折的感情經歷。林依依講著自己和程宇瀟在醫院實習時的趣事,模仿著程宇瀟一本正經給病人看病的樣子,試圖逗夏瑤開心。夏瑤也漸漸開啟了話匣子,傾訴著自己對陸景複雜的情感,那些愛而不能在一起的心酸、被忽視的委屈,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酒精的作用越來越明顯,兩人都已喝得酩酊大醉。林依依的臉頰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眼神也有些迷離,看東西都重影了;而夏瑤更是哭得稀里嘩啦,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將積壓在心底許久的委屈和不甘都釋放了出來,哭聲在清吧的角落裡迴盪,惹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程宇瀟推開清吧玻璃門的剎那,門口的風鈴驚起一串清越的響,那聲音在嘈雜的環境裡顯得格格不入。林依依正趴在桌上,眼神呆滯地用吸管戳著已經化了一半的冰球,嘴裡還嘟囔著一些聽不清的話;夏瑤舉著手機閃光燈當熒光棒揮舞,扯著嗓子荒腔走板地唱著《倒帶》,歌聲裡滿是對過去感情的不捨與眷戀。他快步走到她們身邊,蹲下身時,林依依突然伸手戳他臉頰,手指軟軟的,帶著醉意的溫熱,“程宇瀟,你怎麼有重影呀?”“是你看世界的濃度超標了。”他無奈地嘆著氣,眼神裡卻滿是寵溺,輕輕將人打橫抱起。這時,夏瑤突然撲過來拽他衣角,力氣大得驚人,“不許搶走我閨蜜!”沾著鹽粒的杯口在他袖口洇開深色痕跡,“你們這些……嗝……心臟長在聲帶上的傢伙!”她口齒不清地罵著,身子搖搖晃晃,像風中的落葉。

在計程車後座,林依依滾燙的額頭抵著程宇瀟的頸動脈,小聲嘟囔著:“程宇瀟,你聞起來像過期的阿司匹林。”尾音化作溫熱的氣流鑽進他襯衫領口,癢癢的。他身子微微一僵,不自在地把外套蓋在她身上,窗外掠過的路燈一盞接一盞,昏黃的燈光將她的睫毛染成暖金色,垂落時像棲息的鳳尾蝶,美得讓人心動。

回到家,玄關感應燈亮起的瞬間,林依依忽然掙扎著跳下來。她歪歪扭扭地撲向冰箱,動作踉蹌,像個蹣跚學步的孩子,舉著盒酸奶眼神發直:“給你醒酒!”酸奶盒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程宇瀟伸手去接,卻被她拽著領帶踉蹌跌進沙發。白玉蘭香氣的髮絲掃過他喉結,癢癢的,讓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林依依用鼻尖蹭他滾動的喉結,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脖頸處:“你心跳好快哦。”指尖順著白襯衫扣縫往上爬,“讓我聽聽室性早搏……”

掌心貼上胸膛的剎那,程宇瀟抓住了她作亂的手。她的腕骨在他掌心輕顫,像一條缺氧的魚,慌亂地撲騰著。陰影籠罩下來時,她仰頭望進他翻湧著霧靄的眼睛,眼神懵懂又帶著幾分醉意的迷離:“知道實習生手冊第27條是什麼嗎?”他的氣息拂過她溼潤的唇角,聲音低沉而沙啞,“禁止深夜勾帶教老師。”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像一層銀紗,將兩人糾纏的手指鍍成銀白色。最終落在額頭的吻輕得像心電圖紙上的摺痕,小心翼翼,滿是珍視。他把她滑落的髮絲別到耳後,動作輕柔,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存檔鍵在這兒,等清醒了再讀檔。”

同一片月光下,周雨晴正踮腳將銀杏葉書籤夾進陸景的論文稿。她的身形嬌小,踮起腳時,身姿輕盈得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陸景忽然從背後環住她,下巴擱在她發頂,動作親暱,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物理系才女在改錯別字?”“是量子糾纏的實證研究。”她轉身將檸檬糖塞進他嘴裡,笑容甜美,像春日盛開的花朵,“比如這顆糖在我包裡暖了三天——”“所以甜度超標了。”陸景含著糖吻住她,動作溫柔又深情,電腦螢幕上的公式在餘光裡融成模糊的光斑,好似他們此刻被愛意暈染的世界。周雨晴揪著他毛衣釦子小聲抗議:“文獻還沒看完……”“正好。”他笑著咬她耳尖,聲音裡滿是調侃與寵溺,“教教我什麼叫泡利不相容原理。”窗外飄起今冬第一場細雪時,雪花紛紛揚揚,像一群飛舞的精靈。兩雙相扣的手在鍵盤上敲出雜亂的無機質心跳,那聲音就像他們此刻甜蜜又慌亂的愛情節奏。

晨霧漫進病房窗戶,像一層薄紗,輕輕籠罩著整個病房。程宇瀟將林依依滑落的毛毯往上拽了拽,動作輕柔,生怕吵醒她。她蜷縮在值班室沙發上,像一隻慵懶的小貓,手裡還攥著半包解酒藥,睡得香甜。初陽掠過她鼻樑上細小的絨毛,泛起一層金色的光暈,昨夜的口紅殘留在唇角,像雪地裡綻開的紅梅,嬌豔欲滴。

他低頭編輯請假簡訊,修長的手指在螢幕上快速敲擊著。突然,他聽見她帶著鼻音呢喃:“程宇瀟……”“嗯?”他輕聲應道,聲音裡滿是溫柔。“你白大褂……蹭上我的口紅了。”她迷迷糊糊地說著,眼睛都沒睜開。晨光中,他笑著將咖啡放在她夠不到的高處,動作帶著幾分調皮,“這是物證,實習生小姐。”

住院部樓下的銀杏樹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訴說著什麼。最後一片金葉飄落在窗臺,隨著這一片葉子的飄落,冬天的氣息愈發濃郁。某些蟄伏已久的東西,終於隨著融雪悄然漫過冰封的河床。在這看似平常卻又處處充滿故事的日子裡,程宇瀟和林依依、陸景和周雨晴,他們都將帶著希望和勇氣,繼續書寫屬於自己的愛情篇章,未來的日子或許充滿未知,但愛會是他們最堅實的後盾,支撐著他們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迎接生活給予的每一份驚喜與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