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她

“走吧,該離開了。”祁天闕回到虞今朝身側,朝她伸手,寬大層疊的衣袖中間似有若無地掩著什麼東西,若不仔細看,根本不會察覺,更何況虞今朝的目光還望著遠處的海,並未收回。

但她忽然毫無徵兆地問道:“軍師可知我為何見那爪子第一面就主動攻擊嗎?”

虞今朝的聲線一向沉穩,在這壓抑的環境中,更如同石塊墜入深潭,厚重卻急促地打破局面。

祁天闕的手隨之一頓,懸在半空,抬眼與她對視凝望,他沒有著急回應,而是想透過視線勘悟她的想法。

至於這問題的答案,他也的確不知,畢竟以他對虞今朝的瞭解,若非情況必須,她不會在毫無試探的前提下,斷然出手。

她看似事事冒險,遊走生死邊緣,卻是在權衡利弊後做出的最有勝算的決定。

這點,善於謀算他最是清楚。

所以停頓了片刻,祁天闕帶著淡淡笑意微微欠頭道:“還望虞姑娘解惑。”

虞今朝索性直言,“我想知道邪種的成熟程度。”

錯愕只在他眼中閃過一瞬,便重新被笑意掩蓋,這情緒維護的極好,但虞今朝的目力更好。

所以在他打圓場的話還未出口時,猛地將他拉向自己,祁天闕一時不察,失去平衡摔向虞今朝。

後者穩穩地將其接住,失衡相擁間,虞今朝的聲音在祁天闕的耳畔響起,“軍師,你露怯了。”

邊說著,修長的兩指從他袖間夾出了一道靈符,立於兩人之間。

“不是說要讓我同你一起死嗎?”

那道傳送符上,只有虞今朝一人的氣息,顯然剛才祁天闕想要趁她不備,將她送往安全之地。

祁天闕的目光從靈符移向虞今朝,兩人目光交視的那刻,終究是敗下陣來,“我認輸。”

“所有人都以為魔神誕生於世間邪惡,是妄圖毀滅天道的邪祟源頭,殊不知魔神不過是一個軀殼,邪種的軀殼,而當邪種開放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災厄臨世。”

“如今,邪種已經發芽了。”虞今朝補充道。

“虞姑娘究竟從何而來?”祁天闕眼中帶著趣味的好奇。

這世間人世間事,他自詡看得清明,卻唯獨看不透她。

邪種的存在,是他被強行接納了過多魔神力量後才漸漸瞭解的,當年封印魔神的存在大多隕落或者飛升,而今不過在世寥寥幾個渡劫期,知曉邪種存在,虞今朝卻只窺見魔神一瞥,便知曉邪種,甚至還能探查出這種子如今的生長程度,已經不是一個尋常修士能做到的事情了。

本以為不會得到回應,卻聽見虞今朝道:“我從前的世界,邪種已經完全開放了。”

“什...麼?”聽到這個訊息的祁天闕再也無法自持。

“邪種釋放萬千災厄,異變的邪祟橫行,黃沙覆地不見日明,靈氣用起來,像是淬了毒的靈丹,死去的人魂體化作邪祟,□□變作行屍,永不安寧。”虞今朝平靜地闡述著。

哪怕是祁天闕都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他忍不住陣陣地蹙眉,甚至想喊她停下,這種場面即便是回憶都是痛苦的。

“災厄釋放,如何能活下去?”祁天闕輕聲地問道,像是怕驚擾她喚起從前的痛苦。

此前的只言片語,他不難推斷虞今朝可能並非此間人,卻沒想到她會從那樣一個世界過來。

虞今朝愣了下才回神,笑意淺淡道:“所以說人才是這世上最堅韌的植物,哪怕深陷災厄也仍舊忍著痛往前走。”

祁天闕好似一下望見了那個從災厄之地中走孤身走出的支離破碎的她,痛苦早已融入血肉才將殘肢拼湊起現在這個她。

他的眉目不禁顫動了下,心疼地想要伸手去安慰她卻又止住,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她不需要。

時至今日,她足夠強大,從前過往不過是如今完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