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虞巡查往來,訊息彙總最快,糧草運輸和人手調配也大多由他負責。李信坐鎮大境,暫未輕動,昭日格也是一樣。因為彼此都清楚,這樣焦灼的戰況持續不了太久,一旦有所變動不妥,李信或李不虞便會帶著北境大營的隊伍全力出擊。

反倒是現在難分勝負的狀況有更多的變數。

變數也是轉機的一種。

但是,昭日格對烏恩的輕視也是一種傲慢,這種傲慢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李不虞到達北境大營前,正好收到前線戰報:“烏恩親自帶隊突襲,打掉了圖蘇手底下的先鋒部隊,生擒圖蘇不算,還用火攻水淹之法滅掉了圖蘇手底下兩個營的兵馬。西北戰線得勝!”

訊息傳到,李不虞便命人給謝珞也送個訊息去。

李信在主帳中看著北夏的輿圖,面上也頗有贊賞:“烏恩確實是天生將才,昭日格的三路進攻是想成合圍之勢,又因他知道哲沁兵將不多,他才好發揮自己手上兵將多又擅戰的優勢。他的水淹計策沒有奏效,眼下最緊要的正面戰場必因喪失主將而發揮不了作用。”

李不虞也道:“先是紮達爾汗,又是圖蘇,烏恩已經先後端掉他手上的第一將軍,昭日格終究還是敗在輕敵上。”

“是,英雄出少年,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一輩已經老了。”李信笑昭日格不肯服老,沒有看清局勢,“庫葉的火藥在草原上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昭日格現在的目標是哲沁,程驍那邊也不能放鬆警惕。”

程驍一直盯著雅什城,守著長嶺,他們能炸掉天鳳闕,達哈王也能利用火藥創造漏洞。

李不虞應下:“程驍知道輕重。”

李信繼續分析局勢:“昭日格還沒有出全力,但是圖蘇的空缺肯定需要人頂上,我猜他會親自出馬。”

正面戰場的損失最是動搖軍心,昭日格自與北夏大盛開戰以來並未有太大的功績,人心易移,李信對昭日格足夠瞭解。他的狡猾,他的自尊,他的驕傲都必然在等待著與舊日的敵人一較高下,烏恩如此,李信更是如此。

李不虞卻有疑惑:“聽聞昭日格已不良於行,能上戰場嗎?”

李信卻笑道:“狡猾的敵人不會輕易亮出底牌,上官將軍陣亡便是在追逐之中,那時的昭日格尚且能逃命半夜,我想他的身體狀況並沒有糟糕到那個地步。”

勝利要親自奪取才足夠洗雪汙名,都是知己知彼而已。

查哈山腳,祭司的屍體被昭日格的手下扔上圓臺,新的祭司的面上被漸上星點血跡,卻跪在圓臺上一動都不敢動。

天上盤旋的鷹和隼箭矢一般直沖而下,落在屍體邊上就開始飽餐,很快,啄食見骨。血肉尚且溫熱,鷹隼啄著骨頭的聲響卻叫人膽寒身顫,新祭司的額角和後背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跪在圓臺上一動都不敢動。

昭日格坐在輪椅上被推到圓臺邊上,眼珠烏黑,像一潭死水,分毫生機也無。

烏沉沉地盯著人,和看一具屍體並無區別。

又一次敗仗,就像是上天已經拋棄他一般,昭日格動了怒,親手拔刀殺了祭司,將他的帽子甩在他徒弟的身上。

天命不會騙人,只有人會騙人。

昭日格揮手,身後的人在圓臺上供奉齊整,昭日格沙啞的嗓音很低沉,透著濃重的暮氣,卻依舊嚴而戾,透著一股叫人無法忽視的狠意:“好好算,上天的旨意不會騙人,你若是騙我也會是這個下場。”

新祭司只覺得手腳冰涼,卻在重壓之下不得不取出骨鈴,四肢僵硬地圍繞著圓臺跳起神舞。

古樸的鈴響和鷹隼的啄食聲錯落響起,祭司的裙擺和鷹隼時不時展開起伏的羽翼一道形成一幅詭異的畫面。昭日格面無表情地看著,粗糲的手掌卻虔誠地抵在心口,圓臺上,長長木棍頂著五色飄帶,飄帶在風中輕擺動,象徵著神明對草原的護佑在長風中永不止歇。

良久,祭司的裙擺停下。

手中的骨簡落地,新祭司只是掃了一眼便嚇得跪倒在地。

昭日格依舊用那雙烏黑的眼珠盯著他,鷹隼也停下動作,一雙雙烏黑的眼睛都轉過來盯著他。

“說。”

新祭司兩股戰戰,口齒不清:“神明說······”

“神明說······”

昭日格輕輕抬手,身後的人推著他上前兩步,昭日格放緩了一些語氣:“你照實說,本將軍知道,這是天命。”

“神明說······”新祭司心知已是難逃一死,心頭大駭,卻又不敢不開口說話,猶豫良久,汗水滴落在圓臺上,在微涼的風中,最終正視自己的命運,“此簽乃是下簽,將軍所求之事,神明不許,上天不佑!”

話音落,人頭落地。

昭日格喘息著收回長刀,驚飛一眾鷹隼,昭日格靜靜地將刀遞給身側的護衛,決絕地轉身,背過圓臺。

“上天不佑,那便強求。”

“傳我命令,明日破曉時分,我親自帶隊,發兵向東!”

“是!”

後面兩章,預計都是總攻大戰,想連在一起看的小夥伴們可以等一等,兩章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