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落日已死(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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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該是反擊的時刻,上官凜卻倒下了,命在旦夕。
行伍之人早已看淡生死,李信只是有那麼一點不甘心,徹底的失敗讓人深思反省,只差一點的成功才配叫作遺憾。
“老兄,國公府的酒窖裡還藏著滿窖的美酒,都等著我們回去喝吶。”
一室靜謐,只有驚雷和暴雨急促洶湧,仿若撕開了天的一道口子。屋內,所有人都是北境的老將老兵,他們是兄弟,是戰友,是生死相托,是榮辱共擔。
榻上的人雙目緊閉,沒有回答李信的話,只有那綿軟的呼吸做回應。
暴雨喧囂。
軍醫還要去救活著的人,李信只留下了軍醫長,身邊的將士們也都各自領命去加固巡防,搜尋殘敵,生死之外的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北境的雨是酷烈無情的,充滿野性的水珠會滋養草原,也會吞沒泥漿。
今夜風雨交加,沒有月。
李信就這樣坐著,商討事情也都直接在軍醫帳裡,雅什城內亂未平,大境東側和寧朔商道的防守都絕不可掉以輕心。大河與圖木舒先後失了守將,圖木舒由烏恩派人頂上,大河卻只剩下程馳一人。
有人提起程馳,有人問:“要不要把程馳······”
話說一半,嚥下。
這個關頭,程馳不能離開大河。
李信偏頭看向上官凜,將那人未說完的話補上:“不用,若是真叫回來免不了一頓罰和一頓罵,你們上官將軍最不喜兒女情長,他的徒弟都不能心軟。”
分明是玩笑話,卻戳心窩子得疼。
那人苦著臉,扯不出笑,悶聲“嗯”了一聲。
雨夜的天黑得嚇人,火把和篝火都點不著,連外間的火都早已被雨澆透,只有幾個軍醫帳裡還亮著火。李信守著上官凜,連呼吸聲都不放過,軍醫長在他氣息不穩的時候下過兩回針,沒有喂藥,喂藥若是吐出來只怕牽動心口舊傷和身上各處——雪上加霜。
到半夜,上官凜還是不醒,外面下了半夜的雨漸小漸止,李信終於忙完手上的事,命人去拿一壺酒過來。
行軍打仗,他從不輕易飲酒的,所以小兵先是一愣,懷疑自己聽錯,李信又說一遍後他才領命出去,片刻後拿來一個灰撲撲的土陶壺。
又過一個時辰,上官凜的氣息逐漸變弱,李信展開一張輿圖,低聲地說著些從前的事。
長刀鐵甲,馬踏四方,五年,十年,二十年就這樣過去。他們從青澀的小子遍識人間生死苦樂,守著最初的那點忠義走到如今,在每一次得勝之後開懷暢飲,在馬蹄聲聲中看著一代又一代的小子奔赴戰場,就像他們曾經一樣。
有過得勝歸來,也看過魂歸他鄉。
李信仰頭喝了一口酒,平靜地唏噓:“終究是榮歸故裡少,馬革裹屍多,先後而已,不怕什麼。”
直到淩晨,日頭升起前最黑的那會兒,床榻上的上官凜像是感應到什麼緩而慢地睜開眼睛,面色灰白,唯有一雙眼睛很亮。看向李信,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淡然,隨後又看向他手中的酒壺。
幹癟又沙啞的聲音響起:“怎麼······不等我一起喝······”
李信失笑,右眼落下一顆淚來,沒入脖頸,很快消失不見。
上官凜像是看到什麼稀奇事,說話卻又像平常,似乎長長一覺終於積攢夠了說話的力氣:“怎麼樣?我做的好吧,昭日格就是秋後的螞蚱,窮巷裡的狗,沒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