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虞:“你是擔心人以群分?”

左詢點頭。

他年紀不大,但是他那小姑姑還比他小上一歲,左大學士老來得女,她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與其說是小姑姑,於左詢而言和妹妹也無甚差別。

謝端寬慰他道:“孤瞧著倒是不必憂心。”

李不虞和左詢看向他。

謝端想起禦史中丞今日遞上去的奏摺,禦史臺的摺子有直呈禦覽之權,今日所參奏的便是京都衛與城防軍。奏摺末端的聯名中,最末的便是新晉侍禦史陳懋。

聞言如此,左詢算是鬆了一口氣。

京都衛與城防軍裡通外敵,柳呈贇協助北夏昭日格意圖行刺當朝太子。陛下下令抄家徹查,翻查出許多柳呈贇與北夏來往的信件,還有昭日格送的許多財物,連同他收買章遠昇的罪證和章遠昇的證詞,一個不落。

刑部與吏部尚書雙雙面聖,柳呈贇的口供一日之後便到了陛下面前。

“鬼迷心竅,貪心不足。因舊恩而累家,貪小賄而誤國。自請斬首以正國法,萬望陛下垂憐,免無辜家眷死罪······”

柳呈贇在獄中血書口供,對著東面皇城三跪九叩,刑部尚書為他轉呈禦前。

大朝會上,京都衛之案審結,太子謝端與刑部尚書、吏部尚書聯名奏報。

章遠昇主使殺害同僚、罔顧國法。

柳呈贇先裡通外敵,後殺人滅口,罪加一等。

最終,章遠昇流放西南三千裡。柳呈贇斬立決,家眷一律收押刑部,一月後流放西北,成年男女服苦役二十年,無赦,終身不得返京。

青雲入塵泥。

地覆天翻。

案子來匆匆,去匆匆,外人都道東宮太子雷霆手段,但是皇帝和太子都清楚這不過是史家下手利落,斷了這案子和史家的聯系。

柳呈贇終究是失策,算不過史文聊。

同窗再見,已是隔著重重牢獄柵欄。

陳懋向獄中看去,恍如隔世,柳鶴自來是他們中最愛潔的,此刻白衣蒙塵,整個人萎靡不振地靠在牆角。聽到聲響也不動,只呆呆地望著窗前那點從天窗漏進來的光。

“柳大人的屍身已被收斂妥當,會送回故鄉安葬。”陳懋說著話,將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開啟食盒時只覺得手指僵直,費了些力氣,嚥下喉頭的哽咽。

他勉力穩著手,將裡面的糕點和肉餅拿出來。

柳鶴隔著晦暗起身,他早已聽出是陳懋,也猜到此時此境會來探視他的也只有陳懋。

隔著柵欄,他振了振衣袖,沖他拱手:“多謝,如今也只有你還會為我父親收斂屍身,子熙,真的多謝。”

兩人隔欄對坐,陳懋輕聲同他說著外面的事,柳鶴聽完只是默默的,片刻後,苦笑道:“子熙啊,從前我總嫌你做人過直,你總是寧折不彎,不懂變通。可偏偏同門之中,你最有望金榜題名,連······連老師,也格外看重你。”

“我曾豔羨、妒忌,到如今,卻什麼都不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