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殿下請旨

出府回宮的路上,謝端整個人都是飄的。

他反複回想著李不虞後來說的那些話,哪句都是對的,哪句他都認,可李不虞求的事情他卻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李不虞說:“北境初平,邊境尚未全然安定下來。北夏說的是聯姻,而非朝貢和親,此言本就不是臣服之意。李家世代鎮守邊境,這樁婚事絕不能落在我頭上。”

出門時是程驍送他,程驍是一直跟著李不虞的,他本不該開口,但是如今的難處也是在是顧不得許多。

“殿下,您不知邊關情形。這一戰是贏了,但北夏手中還握有寧朔與大河二城,城中尚有大盛百姓與殘兵,大半是隨軍過去的······”

軍屬都是邊關戰士的親人······

這一戰雖大勝,然而亡者屍骨未寒,邊軍軍心極為要緊。可北夏手中的把柄也不小,那兩座城池中大多百姓都是邊軍親眷,大盛從未有過放棄他們的念頭,若北夏以此相脅,換一樁對等的聯姻,李家沒有拒絕的理由。

贏了仗,卻難兩全,還要受北夏這般算計的腌臢氣!

但這些細枝末節李不虞都沒說。

他只是神色溫平,毫無僭越,拖著一身的傷靠在床上輕聲細語:“臣自知英毅侯府兵權在握,臣的婚事非一人能定,只是,若等北夏來朝,聯姻之事只會徒增陛下煩惱。”

英毅侯乃一品軍侯,李不虞是嫡出獨子,尚公主都不算什麼。可父皇沒有嫡公主,庶出公主和宗室女嫁了也無用,平妻也罷,正妻也罷,不過是叫李不虞後院更亂,百上加斤。

李不虞又說:“是以,臣想,與其等到使臣入京,侯府與陛下陷入兩難,不如主動出擊。臣娶妻只是中下策,但臣若是嫁進東宮,北夏公主就是拿整個北夏當嫁妝也沒地方嫁了。”

北夏與大盛不同,王族血脈無論男女皆可繼承王位,聽聞那北夏公主精明強幹又極受寵愛,若她真嫁入英毅侯府,來日誕下北夏王族血脈。大盛如何還敢將軍權交與李家?況且那北夏公主背後乃是一整個國家,李家也不能娶了往後院一扔當做擺設,那北夏更有找事的藉口。

正是此理,不管娶誰,只要北夏公主鐵了心便能嫁給李不虞,一國公主傾心,京都又有誰能壓得住她。可若李不虞自己嫁了,那北夏不管打什麼算盤都沒用了。

李不虞嫁入皇室,李家和皇室就此繫結,北夏再想挑撥軍君二權便無從下手。

但皇長子已有正妃且地位尷尬,皇四子身有弱症年壽不永,已成人的皇子中只有即將加封太子入主東宮的謝端是最合適的人選。

“實在是苦思冥想,無計可施,臣才提出這般失禮的要求,求殿下成全。”李不虞還傷著,胸前裹著棉巾,披著中衣,散著頭發,雖是個少年將軍此刻卻虛弱得讓人不忍。

謝端抿著唇陷入深思。

李不虞笑道:“殿下叫我不要外道,自己卻只在心裡想,殿下有顧慮不妨說出來,兩個人想總好過一個人。”

謝端很快被說服,說了第一個顧慮:“你我皆是男子,侯爺和夫人,父皇和母後······”

恐怕不會輕易答應······

李不虞直白道:“英毅侯府為國盡忠多年,父親曾說願為大盛付出一切,我想我應當也在‘一切’之列。”

謝端倒是一點兒也不懷疑這話,英毅侯府三代功勳,老侯爺為皇爺爺戰死沙場,等他父皇登基後又是侯爺為大盛開疆擴土。父皇曾說過,待他百年後,大盛的基業當是他和李不虞一道守護。

英毅侯世代鐵骨忠臣,丹心一片,若真是為國事,只怕他咬咬牙也能把兒子嫁了。

謝端想著這些,沒有說話,李不虞以為他顧慮帝後,便拿出了先帝的例子:“殿下可還記得先帝晚年時扶桑來朝,曾獻上一位男妃?”

“似乎······是有那麼一件事。”謝端回憶著,隱約記得這麼件事兒。

李不虞又道:“先帝不好男風,後宮中更是從未有過男妃,但彼時扶桑盛行男風,王族又無公主才將那位庶出的王子送來。先帝為朝事冊封了那位男妃,將他安置在行宮中,按例賞賜,還許他譯大盛書籍送往扶桑以示親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