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擇其一

沈言瞪大了眼睛,太後看著他的反應卻忍不住得意地一笑:“明白了吧?皇帝……根本不是非你不可。”

那種笑容是一種帶著快意的笑,彷彿多年的憋悶得到了紓解。

沈言低頭眨了眨眼,他不想在太後面前示弱,但是他卻止不住眼底的濕意。

他曾經的嫉妒終於有了答案——為什麼麗妃未承寵便入了陸淵的眼;為什麼麗妃在他都不知道陸淵對自己的心意時便以鶯霜為藉口對自己興師問罪;為什麼……陸淵天天去麗妃的宮殿卻從未臨幸過她;為什麼陸淵說他也忍了很久。

而因為太後的一席話,曾經的不解都有了解答。沈言無聲地笑了,笑著笑著濕了雙眼,原來陸淵也害怕過啊……原來他擔心的問題陸淵都擔心過。

因為陸淵也掙紮過要不要真的挑破那層主僕的關系,掙紮著要不要將自己納入懷中。

所以才會在自己猶豫不定、畏懼不前的時候堅定地告訴他——“朕會護著你。”

陸淵對他們這份感情的魄力和果決不是來源於“朕乃天子”,而是來自於日夜思量、深思熟慮後的割捨不下。

“沈言,哀家念你忠心,可以給你留一具全屍。”太後緩緩道,“在大昱先皇的牌位前,白綾和鳩酒你選一個吧。”

一一三、內獄行

忠心?沈言苦笑,當初陸淵大婚前夕,因為自己沒有收斂好的眼神,他便被太後娘娘請了過去,太後說——“哀家知道你的忠心,可淵兒是皇上,是天子。是不能有汙點的,你……可明白?”

於是,他就被太後娘娘送入了內獄。當然不是他自己願意的,而是因為太後的一句話:“去內獄裡將你的眼神給哀家改了,否則……”

否則什麼?沈言不知道,但是沈言能猜得出,不管是什麼結局他必然都不能再伺候陸淵了。於是,那時候毫無根基的小太監便自己走進了內獄,聽著旁邊牢房裡的慘叫聲。

他沒有受皮肉傷,但是精神上受到的折磨並不少。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睡夢中還縈繞著內獄中的慘叫聲。也只有值班的時候,能看見陸淵時好一些。陸淵那時還逗過他——

“小阿言,你是不是怕朕以後不寵你了,才這麼勤快?”

他當時紅著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沈言想說的其實是——奴才怕以後見不到您了,才想現在多見見。

若是十年前,他或許還會被太後嚇住,單是那句自己可能成為陸淵的汙點便會讓他惶恐不已。

但如今已不再是十年前了。

沈言抬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容旁人半點質疑——

“恕奴才不能從命。”

一一四、命所屬

在陸兼遠遠看見安壽宮的宮門時,他剛想松一口氣,便聽見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那是茶碗被摔碎的聲音。

安壽宮中——

太後娘娘氣得渾身發抖:“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奴才知道,但奴才這條命已經不是奴才的了,所以恕奴才難以從命。”

“你!”太後氣得滿臉通紅,手高高揚起,“來人,給哀家灌!”

她找人拖住了陸淵,這樣的機會也就僅此一次了,若是這次不成,怕是……

但一個太後完全沒有想象的局面卻出現了,沈言根本沒有老老實實跪在地上,而是用力反抗著想要給他灌毒酒的宮女。

宮女被嚇了一跳,身後的太監也連忙跟了上去,想按住沈言時,卻被沈言一個掃腿絆倒了。沈言雖然沒有內家功夫,但是他的拳腳是陸淵手把手□□出來的,或許不能上陣殺敵,但是面對這些宮人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

“沈言!你究竟有沒有把哀家放在眼裡?!”

沈言啞著嗓子道:“奴才的這條命是陛下的,太後您不能拿走。”

其實他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這幾日他沒睡上幾個時辰,這會兒跪了半日牌位滴水未進。可沈言也只有咬著牙硬挺著,他答應了陸淵要陪他白首,陪他看大好河山……怎麼能夠食言呢?就算這些都做不到,可在這宮中就連陸淵生身母親都想著算計他,沈言又怎麼捨得下陸淵,讓他一個人獨守這深宮呢?

“侍衛!都給哀家進來!”太後狠狠地一拍桌子,手指上的鏤金甲套硬生生地被折斷了,斷指套從沈言的臉頰劃過,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太子爺!您不能進去——”隨著宮人的高聲勸阻,跟著侍衛一起沖進來的還有陸兼。

看見室內局面的一瞬間,陸兼也有些傻眼,不過他很快反應了過來,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孫兒給皇祖母請安,願皇祖母鳳體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