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身鞭傷就是麗妃那時賞下來的。

沈言那時腦子都渾成了一片,麗妃帶著一行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他的房間,不待沈言行禮,五大條罪狀砸下來。

目無尊卑,貪墨擅權,結黨營私,幹涉朝政,惑亂後宮。

沈言強打著精神,一一辯駁,麗妃哪裡聽得進,一道過了鹽水的鞭子就抽了下來。

沈言雖然年紀不大,但品級卻不低,師傅是大內總管,他又自幼是皇上的貼身太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只要不出什麼大錯,沈言十之八九就是下一任的大內總管。故而,闔宮上下,就連太後身旁的掌宮姑姑都會給他一分薄面。

除了幼時幫陸淵擋過責罰外,沈言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楚。可是主子罰,不能不受,沈言咬著牙接下了這幾鞭,背上的衣服盡數爆裂,下一秒鞭子直接甩在了皮肉上,沈言咬著牙道:“回稟麗妃娘娘,奴才自詡恪守宮規,伺候皇上不敢有一絲懈怠,何來的目無尊卑?貪墨一事,奴才願受調查。至於結黨營私,幹涉朝政,娘娘高看奴才了。至於……”沈言苦笑,“奴才…不過一介宦官,惑亂後宮,當真是無從說起。”

話音未落便閉上了雙目,繃緊牙關承受著鑽心的疼痛。他知道作為奴才,他此時只需要做的就是磕頭求饒,可是面前的這個人是麗妃,沈言莫名地不想服軟,若是就這樣死了……也不知道那人會不會難過。

麗妃一向婉轉的聲音此刻變得極為尖銳,“誰給你的狗膽膽敢覬覦鶯霜?皇上看中的人爾敢覬覦,破壞鶯霜名節,不是惑亂後宮又是什麼?”

沈言牙關緊鎖不讓自己因為疼痛發出聲音,勉強才記起那個叫鶯霜的大約就是麗妃身邊的小宮女了,當真是無妄之災……

“娘娘。”鶯霜撲通地一聲跪到地上,“娘娘別打了,奴婢與沈公公當真沒有瓜葛,奴婢一心只想侍奉娘娘,絕無它想。”

沈言扯了扯嘴角,有些譏諷,他入宮這麼多年,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鶯霜是在為他說話。麗妃這一招夠狠,幾乎杜絕了鶯霜被皇上恩寵的可能性。

但是若是這樣……皇上莫不是真誇過這個小宮女吧?但是以沈言對陸淵的瞭解,他並不缺宮妃,後宮沒有被寵幸過的秀女數不勝數。怕是鶯霜的某一舉動入了陸淵的眼,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怕是皇上沒上心,麗妃卻上了心。

思及此,沈言不免自嘲,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想著這些。

只是麗妃真的是因為這個嗎?沈言又覺得不大對,嶽丞相的嫡長女如此拈酸吃醋?連一個宮女都容不下?而且這樣的事需要麗妃親自懲處?倒像是他們有深仇大恨一般。

果不其然,麗妃重複了一遍:“你……說你與他從無瓜葛。”

鶯霜似是沒聽出其中濃濃的不悅,磕得額頭紅腫一片,“鶯霜心中只有娘娘。”

話音未落,甩在沈言身上的鞭子力道卻更重了,侍衛用來蘸鞭子的鹽水此刻已經化為血水,沈言渾身冒著冷汗,背部已然皮開肉綻。

隨著鞭尾在沈言的脊背上劃出重重地一道,侍衛憑著經驗收了鞭子不敢再妄動,沉聲拱手道:“娘娘,見白骨了。”

“你究竟說是不說?”

麗妃的聲音比鞭子聲還要刺耳,在沈言的頭什麼?

沈言已經不抖了,他此時已經疼得沒有了知覺:“奴才說——”

他抬頭看著麗妃,第一次離那張因為憤怒失去端莊的面容這麼地近,崩著牙關一字一頓道:“奴才心中只有皇上,一心也只想服侍皇上,若有貳心,天打雷劈。”

但是麗妃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感到放心,反而整張臉都猙獰在一起——

“打!給我往死裡打!”

沈言被鞭子掀倒,他已經跪不住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反抗,可是他不能。

血氣在空中彌漫,胸口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而沈言的目光已經有些渙散,他的視線定格在遠方那抹模模糊糊的明黃。

低喃道:“沈言對陛下絕無貳心……”

他的話讓麗妃最後的理智全線潰崩,她猛地將頭頂皇上禦賜的簪子抽出,烏黑的長發披散而下。

麗妃手握著玉簪高高地舉起,重重地對準沈言的臉劃下。

“鐺”的一聲,玉簪朝著反方向飛去,碰在地上裂成了碎片。

麗妃頹然地坐在地上,持玉簪的手腕此時已是紅腫一片。

很多人湧了進來,又很多人離開了。

她只聽見皇上急切地叫著太醫,只聽見他哀切地喚著沈言的名字……

麗妃慘淡地笑了,他就連一眼都沒有施捨給自己這個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