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父……”面對辭暮歡投來的反感目光他改了口“到我這裡來。”

望著他伸出的手掌,辭暮歡再是討厭他,也知道他這是要帶她回到過去的記憶裡。

辭暮歡遲疑了一瞬將手放了上去,魂體的碰觸並沒有什麼大的感覺,只是覺得摸到一陣風,虛無縹緲,但她還是蹙了蹙眉。

郝父則露出了柔和的目光,嚴肅的面上也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容。

辭暮歡微微一愣,轉頭看向別處,是看花了眼吧,還是她依舊渴望得到親人的愛呢?

來自前世魂的記憶穿梭,沒有過多的咒語,只是讓魂體帶著辭暮歡看了一遍曾經的事。

如走馬觀燈,辭暮歡看見許多小時候的記憶碎片。

直到記憶逐漸清晰,她出現在了幼時的那座窯爐前

郝父的魂體就漂浮在她身邊,視角差依然如從前一般,他高她低,他牽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些。

但辭暮歡感覺不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爐子前的那道身影上

那是年輕時的郝父,他捧著的是

—人泥胚!

而且還是已經經過燒制的半成品,據說瓷人在上釉前需要多次煅燒。

辭暮歡沉寂下的心又急速跳了起來

人像的瓷器,對手藝更加苛刻,但這門手藝並非罕見,只是大多瓷師燒制的陶人都是以少男少女為多,其形態更加容易模擬,服飾更加精美,成品也更受世人的歡迎。

只是眼前的這尊泥人,卻是一個嬰兒的模樣,大小胖瘦都與正常的嬰兒一模一樣,以至於“郝父”需要雙手托住。

“郝父”小心翼翼地捧著泥人,嘴裡念著:“蒼天保佑,賜我一個能繼承我郝門瓷師的兒子。”

一旁的魂體有些不自在地錯開眼。

只見“郝父”在那尊泥嬰兒身上抹著一層絳紅色的粉末,那粉末從未見過,看上去並不是任何的塗料,一沾上泥嬰兒粉末便像是自動融化了般,形成了一層包衣緊緊包裹住嬰兒,紅得彷彿與那爐子裡的火焰一般。

難道這就是瓷人獨特的釉面嗎?

直到嬰兒全身都塗滿了粉末,“郝父”長滿了繭子的手取來一隻刻刀,藉著火光在嬰兒的面部雕刻出一雙飛龍般的俊目。

這是點睛,也是做陶人的最重要的一步,瓷師中有言:魂在眼中,眼有神,魂則聚。

有靈的陶人都具備一雙活靈活現的眼睛,凡間雕刻大多瓷師做不到,只能大概描摹出眼睛的一個輪廓,眼睛也通常會與真正的人區分開。

這尊嬰兒泥胚的眼睛若是點上眼珠,那麼就如神明雕塑一般,有靈寄生在此。

然而“郝父”左右瞧了一眼,不大滿意地皺眉,手中雕刀繼續,邊改邊道:“這眼吶好是好,但又過於出眾了,為父怕你擔不起這份氣運,靈動機敏就足矣。”

他的動作看上去很快,但沒有破壞泥人的其他部位,只不過幾個眨眼間,一雙嶄新的,靈動的眼呈現出來,細看之下正是與曾經的郝瓷一樣。

看著自己被人親手雕刻出來,辭暮歡說不出的怪異。

點上最後黑白分明的眼珠,“郝父”滿意地左右瞧了瞧,將泥人放入爐子裡前,他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一滴紅豔豔的血珠滴入泥人的眉心。

“待你新生,為父在此便將畢生所學悉數教給你。”

辭暮歡聽見他這樣說著

窯爐的火開始加強,燒制的火候十分重要,這個過程不能離開人,“郝父”就守在爐子前,日夜不分,神情從憔悴到逐漸癲狂。

“不會失敗吧。”他不免有些擔心

足足燒了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