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觸到江嶼的那一刻,趙明哲像反應過來什麼一樣,他連滾帶爬的跑到江嶼面前,跪下身抱住他。

他弓著背抱的好緊好緊,緊到江嶼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滾燙的淚珠一顆顆滴落在江嶼手上,趙明哲哭了,即使沒有發出聲音,依舊感覺的到他哭的好兇,肩膀都在大幅度的顫抖。

那晚只有江嶼沒哭,他還小,他不懂得死亡是什麼概念。

他只知道,好像所有人都很悲傷,悲傷到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人群中迷茫的江嶼。

趙明哲自首了,就在第二天清晨。

警察在他的面前,親手給自己的父親拷上了銀質的冰涼枷鎖,然後面無表情的帶走了趙明哲。

等他真正意識到死亡和離別是什麼的時候,是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父親母親已經很久沒回來了。

家裡只有他一個人,日複一日的坐在偌大的房間裡看著那張摔成碎渣的照片。

原來記憶裡那張最熟悉鮮活的臉會逐漸被時間磨平,下次再見到她只剩下一張不會說話不會動的照片時,這便是死亡了。

江嶼很想趙媽媽,可她沒有再回來過,也一次都沒有在他夢裡出現過。

一個月之後,他來到了這個小鎮,成了江家的兒子,戶口本上改名叫了江嶼,也見到了鄰居家會跳芭蕾舞的小姑娘。

在江淼淼的無理取鬧和江媽媽的苛刻下,江嶼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他已經快要記不清趙媽媽的樣子了,腦海裡的剩下的只有刀子捅進她的小腹,母親驚慌尖叫的聲音。

趙媽媽死了,趙明哲進了局子,爺爺奶奶成日以淚洗面,精神都出了問題,就連剛出生的小妹妹也死了。

短短一年的時間,沒有絲毫的預兆,他被送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所有人就這麼突然的消失在江嶼的世界裡。

氣氛陷入到許久的沉默之中,江嶼淡淡的掃了趙默平一眼,漆黑的眼眸裡不帶有一絲情緒。

“你就這麼想讓我死嗎?千裡迢迢的跑回來,還找了這麼多人?”

“那倒沒有,我還不想步趙明哲的後塵。”趙默平嘴角依舊噙著笑,淡聲道,“我就是想看看,這姓林的姑娘到底對你有多重要。”

“現在你看到了?”江嶼聲音一瞬間冷了下來,眼眸裡的戾氣一點點浮現,直直的盯著趙默平。

“你要是敢碰她一下,我饒不了你。”

“別緊張。”趙默平淡笑一聲,“我不會對林念怎麼樣,她和趙家的事沒什麼關系。更何況瞧你那天那拼命的模樣,分寸我還是懂的。”

趙默平說話時永遠溫聲細語,帶有幾分紳士謙虛的模樣,和趙明哲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江嶼忽然有些厭煩,似是不想再開口,他揮揮手回到病床上閉目養神。

“你走吧,林念是我的人,你動手之前就應該想過代價的。”

趙默平沉默片刻,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他忽然開口。

“你只知道你妹妹死於疾病,趙明哲自首,可你她知道怎麼死的嗎?”

江嶼微微蹙眉,頗為不耐煩的開口,“一會不提趙明哲會死嗎?”

他不想聽到這個名字,江嶼對他爸的情感很複雜,一邊怪他讓趙媽媽臨死之前活得這麼絕望,一邊又怨他薄情寡義四處沾花惹草。

可他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使他一次都沒有回趙家。

家裡所有保險櫃的密碼,所有的銀行卡存摺密碼,無一例外都是江嶼的生日。

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從來沒有變過。

趙明哲拼盡全力的去補償去討好兒子,他見過父親最卑微的模樣,畢竟血濃於水,江嶼表面上對他冷漠愛答不理的,卻沒辦法真的恨他。

“但是這件事情我必須要提。”趙默平平靜的看著江嶼。

“趙明哲雖風流成性,人品也不怎麼行,但他公司事宜處理的很好,從不克扣員工工資,可以說是一個好老闆,人又隨和,在外面也沒有什麼得罪的人,所以他大可以那晚找人作證他不在場的證據。”

江嶼沉默的聽他繼續說下去。

“還有,趙明哲的自首不是因為你媽,因為趙和。”

他在中間停頓了片刻,眼底掛著一絲近乎瘋狂的笑意,似是在細細觀察江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