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唯雨(第1/2頁)

夏夜，無風。

凌晨時分，一切都陷入死寂，陷入一種陰沉的迷惘，無形之中彷彿有一張巨大的黑色帷幕，將這個城市死死地籠罩。月與星都默默地隱身在雲霧之中，只有昏黃的路燈撒下一團又一團的印記，一點點地將公路引向遠方，引向已知的和未知的未來。

沿著無名的街道，一個孤獨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從一個燈下走進另一個燈下，漆黑的影子被燈光撕扯，時而瘦長時而渾圓。在黑夜的映襯下，一張俊逸的面龐被燈光染上了一層陰鬱與悲傷。來人看起來很年輕，二十歲模樣，上身著一件純白襯衫，深黑色的褲子和白色的鞋子使他的身影在夜與燈的交錯下格外分明，周圍靜的可怕，他一言不發，沉沉地低著頭，好像劃過大氣層的一顆沉默的流星。

這裡不過是城市的一角，也許是最落寞的一角。當時針指向沉默的一端時，城市的邊緣——比如這裡——早早地便隨著黑暗的浸染而睡去；而城市的中心，依然是一片嬉笑與瘋狂，一條暗河正席捲著這裡，把一切霓虹與車輛、一切舞池與慾望都擁上空。

年輕人停住，抬頭看看那盞路燈，靠著路沿石重重地坐了下來。這時他的面龐在燈光下才變的清晰。雖然是男生，但臉上隱隱流露著一種文氣，最重要的是他的一對美麗卻暗淡的眸子，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他注視著前方，燈光不能涉足之處，一片混沌虛無。慢慢地，他掏出一張照片，眯起眼睛。照片裡，是他與一個女生在雪地上嬉鬧的場景。女生長得十分可愛，淡藍色的眼睛和亞洲饒巧秀氣令人很難不聯想到混血兒，她從後面攬著他的脖子，笑的十分開心，就像一顆的太陽。一如她的名字。

“麗塔。”

年輕人回過神來，腦海裡頻頻回閃著女生微笑的面容。

“我叫麗塔，麗塔?戴維斯。你呢？”

“顧忘川。”

“顧忘川……我喜歡這個名字！”

……

“麗塔，你迎…男朋友麼？”

“你追我唄，你追我不就有啦？”

……

“顧忘川……”

“嗯？”

“你以後會娶我麼？”

“當然會咯，不過你要聽話，要是總那麼精力旺盛我可受不了。”

“牽我就是精力旺盛你怎麼著呀？煩死你，煩死你，煩死你！”

……

“哎呀，沒關係，雖然是晚期，但總是有生存機率的。”

“可是……”

“別‘可是可是’的，你可是男生誒，還不如我一個女孩子……再，大丈夫何患無妻呢？要是我‘壯烈犧牲’了，你還可以……”

“不許胡……你一定會沒事的。”

……

“顧忘川……”

“嗯……我在呢。”

“我感覺快要死掉了……嘿嘿……很不舒服呢……”

“沒事，沒事，我……我陪著你呢。”

“下一次，記得娶……”

猛然間，空中一聲炸雷，將顧忘川從回憶中狠狠拽了回來。未等他起身，一滴雨便從高處落下，擊打在了他的眼睛上。他低下頭，揉著眼睛。一瞬間，雨拋灑了下來，毫無預兆地，激起了城市深藏已久的活力。水泥地面很快便從淺灰變成了深黑色，散發出潮溼的氣息和些許泥土的味道。雨絲在燈光下閃爍著，像一根根銀針，沒入城市的臂膀。顧忘川收起照片，緩緩地起身，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雖然此時他整個人已經被雨水沖刷，周身都是雨水拍擊而濺起的微水花，好像被槍林彈雨洗禮的山崗。

他繼續向前，漫無目的地走下去。也許漫無目的走，就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沒走幾步，顧忘川慢慢抬起左手扣住自己的額頭，蹲下了身子。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在他的臉上肆意流淌著，他咬緊牙關，沉重地哼了幾聲，終於還是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絕望的哭聲，雖然那哭聲早已被大雨和雷聲交纏得模糊不清。

一輛汽車路過，車輪濺起一串水花，然後在遠光燈的指引下，轟鳴著，向遠方駛去。

顧忘川慢慢平息下來，掏出溼漉漉的手機，已是凌晨三點。該回去了。

忽然，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