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鐵鏽守望者

第七十章，鐵鏽守望者

雖然馬恩列斯的著作裡沒有一處寫了“在社會主義共産主義社會，公有制企業不會解僱工人”，但似乎，現在無論蘇聯、東歐國家還是中國，人們都下意識地認為應該是這樣這裡說的解僱就是從企業的人力需求出發而解僱工人，不是因為工人作死犯法之類的原因，後者那叫“開除”不叫解僱。中國在1961年，二五計劃的最後一年，建起了勞動者服務中心制度，給社會主義陣營的用工制度打上了一個巨大的升級包。現在國家仍然不會解僱公有制企業的工人，但是國家可以把末流企業給淘汰掉。在建立勞動者服務中心制度之前，國家就在嘗試清理問題很大的虧損企業，但這往往要很長的時間來解決人員問題：你得把這個企業的所有職工都調到另一個企業、工廠或機關裡，所有人都安排到

新的坑位上了，這事兒才算完。

即便國家的工業正處於快速擴張時期，任何地方都有大量新的企業在新建，要把原企業的所有人員安排妥當還是很費事的。所以換個角度，勞動者服務中心制度也可以說是一一讓問題企業的淘汰過程極大地便捷化了。所有職工的關系往勞動者服務中心制度一掛，企業就可以停工，進入下一步的資産和債務清理流程。職工只是換了個單位勞動者服務中心也是單位），工資一樣、工費醫療一樣、退休等等一切福利都一樣，職工沒有意見，淘汰一個企業最難辦的事情就解決了。哦，工廠的職工裡有兩個人是例外：廠長和書記。他們沒有離開工廠，還呆在原地有事要做：負責看守工廠大院，直到這個工廠的廠房和裝置有其他企業購買為止。如果廠房面積很大，可能還會多

幾個看大門的才顧得過來，不過這些人也都是原工廠的領導層，順著工廠黨委開會時的主席團名字順序選的。

到後來，被安排在空無一人的工廠裡看大院守大門的老領導，原先在廠裡工作、現在已經上岸的職工們親切地將其稱呼為：“鐵鏽守望者”。如果老廠房被其他企業租走或買走另做他用，老領導們就不用看大門了。但在此之前，廠長和書記得一個白班一個夜班，駐紮在大門的值班室。然後還總會有現在上岸的原職工“不經意”地路過原來上

班的工廠，其實主要是瞅瞅他們。

很多年之後，有人寫了一本書，描述這個時期的時候，作者把中國能定下來這項國企制度的主要原因歸為一一現在中國的基本工資處於極低的位置。現在初中文化水平的青年工人，渡過實習期之後的工資是36元，大學生是48元，分別摺合7.2美元和9.6美元。就算中國有消費價格低廉的優勢加成，社會福利體系還建立得很完善，但工資折算成生活物資之後，中國工人的平均淨收入還是不堪一擊的。

而經過前10年極有方向性的發展，中國企業的平均勞動生産率現在一般叫效益）增長速度遠遠高於工資的普漲幅度。這就讓國家可以用自已能承受的代價，把普遍的社會福利制度建立起來，這項福利制度又使得國企能夠更頻繁地自我改造和升級，升級之後的更高效的企業創造更多的利潤和稅收，讓國家能有更充裕的財力，徹底普及這項制度，從發達省份推廣到全國，並且還能讓掛在

勞動者服務中心的職工收入也同步增長。

相比之下，蘇聯就沒有這個“低工資優勢”，還有著比中國重得多的軍費負擔。赫魯曉夫知道了中國在做這種”很有意思”的改革，但蘇聯卻沒法採取同樣的措施。況且在蘇聯內部，大家對赫魯曉夫的改革已經頗為不適應了，再往深了改，大家更加不願意。來中國考察的蘇聯國家計委專家就對中國的措施提出了不少質疑，在中國從事工程和建設工作的蘇聯專家對此也分成正反兩派意見。“這是一個養懶漢的制度，非常容易養懶漢。你們現在還沒有普遍發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制度剛剛建立起來，過了幾年你們就會發現勞動者服務中心裡面充斥著懶漢。”“這絕非危言聳聽。”蘇聯國家計委社會福利計劃處的普列漢尼副處長來中國出差，在杜邦的考察小組走後也從北京到了天津。韓文德副主任答道：“這應該不大可能，服務中心掛號的職工雖然工資照發，可沒有績效獎金，實際上收入可能是以前的70左右，他們工作的意願，就現在來說，還是十分積極的，上班一個月多掙

幾十塊錢呢。

普列漢尼：“我深入瞭解過你們的物價水平，在服務中心領取基本工資的職工，是可以用基本工資維持家庭生活的，包括租一個還比較像樣的房間，還有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資金，我不否認有一些職工會為了更多的錢而渴望工作，但一定會有人滿足於這樣的收入水平，從此再也不想上班。

韓文德：“嗑瓜子磕出蟲一一啥仁都有。還有句古話，人上一百，逆俱全。我們也不指望現在全體國民，百分之百都有熱愛勞動渴望奉獻的心，我們都知道現階段人的積極主動性主要靠物質激勵和勞動收益的正反饋，但有的人就是對勞動收益的正反饋機制不感興趣，那也就只能這樣。我們不抓人去強制勞動營。

普列漢尼：“咳咳.….蘇聯現在也沒有。”韓文德：“所以說了，我們確信這套制度是能夠調動絕大多數勞動者積極性的，這就夠了。而且這種意願強弱之分，對企業一方其實是好事，手裡技術精湛的或者有能力的職工他們會有特別強的工作

意願，企業從勞動者服務中心挑人的時候，就比較容易挑到精兵強將。

普列漢尼又提出了二個問題：“這可能在以後還會誕生一個現象：夫妻倆當中的一人，主要是女方，會在合適的時候讓自已進入勞動服務中心，誠然這會讓她的實際收入降低至原來水平的50～70，但她不用上班了，此後只需看孩子就行。

韓文德：“這樣對孩子難道不是好事嗎？普列漢尼：“.

還好我們周圍周沒有婦聯的同志，“韓文德看看四周，放低聲音，“婦聯原則上是不鼓勵婦女成為家庭主婦的，這是政治上唯一正確的原則，必須要提這個。但是如果婦聯覺得這項制度傾向於鼓勵好女成為家庭主婦了，我們也還可以改。而，就我個人認為，這也要兩方面來看待。一方面來說，確實有家庭會決定讓女方掛在服務中心以安心帶孩子；但另一方面來說，如果掛在服務中心的婦女同志突然表示十分希望出來工作了；那她一定做好了工作的充分準備，她們家一定自已擺平了家務問題或者帶孩子佔用時間太多的問題。這就意味著，企業獲得的女性勞動力，一定是比較優質的女性勞動力，因為在之前已經經過一輪自發篩選了。

韓文德還有一項理由沒來得及說：掛在服務中心的職工人數是有上限的，按地區地級市）分劃，各片區”掛”的職工人數不超過總職工人數的5。這大概相當於”失業率”要控制在5以下。當然可以有例外，如果有大型企業破産清算，短暫時間內掛到勞動者服務中心的職工人數突破了5的上限，地方政府有4個月的時間來讓這個數字重新回到

5以下，但最終在達到穩態的時候不能超過5。

這個標準其實很寬松，不難達到。從過去兩年、在工業較密集的省份實施勞動者服務中心的情況看，每年末尾淘汰的企業只佔2左右，這些企業的職工需要掛到勞動者服務中心的人還佔不到職工總人數的2，且其中90的人可以在1年之內重新上崗。

我們換一種思維去假設，如果不從現在起每年末位淘汰掉2的不良國企，那麼國家可能會在三十年後，不得不淘汰掉60的國企，而且是在一年之內全部破産掉。像普列漢尼這樣的突然一封電報就決定從蘇聯來中國出差的現象現在不在少數。至1963年，蘇聯在華工作的科學家、專家、工程師、技工數量仍然非常龐大，和一五建設高潮時相比甚至還多了5。1963年6月，南京長江太橋的鐵路部分通車。這是中國境內第一座長度超過3000米的特大橋武漢長江大橋只有1700米長），也是蘇聯著名的橋梁設計師康斯坦丁謝爾蓋耶維奇西林在中國的第二

個作品。西林在中國設計的第一個作品是武漢長江大橋。

1958年決定工程啟動、1959年工程開工，1963年6月鐵路部分通車、公路部分預計在1963年10月通車，從此滬寧鐵路和津浦鐵路連為一體，從北京到上海有了不繞彎的直達鐵路線。南京長江大橋只用了4年就建成通車，除了康斯坦丁西林總師的天才規劃和施工的中建、中鐵等單位的奮力拼搏，也和從蘇聯進口的特種橋梁鋼分不開。總之，在中蘇兩國的通力合作下，這座大橋

雖然長度是武漢長江大橋的兩倍，但施工時間卻差不多。

原歷史位面，南京長江大橋1959年動工，1960年5月中國決定不從蘇聯進口鋼材，自力更生，直至1964年鞍鋼才冶煉出第一爐合格的”16錳”高強特種鋼，停擺三年的大橋建設這才重新啟動）不過，南京長江大橋用了原版蘇聯鋼，並不意味著中國就對橋梁特種鋼不上心。在南京長江大橋通車的同一個月，鞍鋼冶煉出了第一爐合格的橋梁鋼，這些剛才軋製成型後將用於長江上游的橋梁建廣州。“虎門大橋將是中國境內的第二座三幹米以上特大橋，以及首座跨越珠江出海口的大橋。”“廣東省現在的初步規劃是，虎門大橋的建設位置應該在虎門威遠炮臺附近江面，這裡有一個江心島一一橫檔島可作為中繼助力；全橋總長大約在1516公裡，其中跨越珠江的部分長約4.5公裡，其餘

設。

為引橋部分。”

“我們預留了很長的引橋部分，這是因為初步規劃的方案中，虎門大橋的東段，橫檔島與威遠炮臺之間，橋面淨高應當不小於40米，這是為未來珠江通航海輪而必須做的前瞻性規劃。現在請各位取我們的初步規劃，並分頭尚去制定設計方案。

廣東省國資委決定在虎門附近修建一座跨越珠江的大橋，把之前被珠江隔開的江門&中山市與東莞市連線起來。現在這兩地的公路聯系得往北開到廣州，再從廣州南下，繞一個大半圓的彎。如果有了虎門大橋，那麼這幾個市就會獲得更好的發展條件。

大橋超長、而且根據中央的意見，在橋面淨高方面留了極大的幾餘空間，雖然它只是一座單一功能的公路橋，但設計和建造難度可不見得比南京長江大橋低。預計的建成時間是1970年到1972年虎門大橋打算同時面向東西方國家，進行國際設計招標和競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