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見,曾經的些許恩怨情仇,說到底,不過是對不敢面對的回憶的躲避。如今兩人都已經老了,一個做了又聾又啞的人廚子,一個還是縱橫大漠的馬匪頭子,但心冷了,靜了,回頭想想,其實都是一場悲傷地誤會。

“她和他娘真是一點兒也不像,”一片雲說道。

“和她那個窩囊廢的爹也不像。”老吉忍不住了,突然站起身,怒視著一片雲:“當初我就讓你和我一起把他宰了就完了,你非要扯什麼喜歡就是守護的廢話,如今怎樣?嗯?!死了,你高興了?”

一片雲微微的搖頭:“喜歡就是守護,不是佔有,你不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人怎麼死了?”

無言。

良久

一片雲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來,開啟,大紅的蜀錦上一截猩紅的舌頭還有一隻耳朵:“那個人終於死了。”

“你不是說要折磨他五十年?”老吉伸手拿起那截舌頭把玩起來。

“後來我想了想,你要走了,這人直接宰了就是,可不能讓你死在他前頭。”

花生米涼透了,又香又脆,這是一片雲的最愛。可惜現在牙口不好,嚼不動了,只能放在嘴中含著,咂摸味道:“每年清明、重陽、還有那個日子,我便取他身上一個零碎,但偏偏不動的耳朵和舌頭。你不知道,每天算著日子等死,那叫聲,悅耳的很啊。”

“總算做了件人事兒。”老吉的臉色緩和下來,重又抱著那壇佛跳牆對付了起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想過,有那太監頭子照拂,再加上她的靈性,在宮裡出不了什麼事兒。我十香肉做的不錯,聽說東廠的那個什麼指揮使好這一口,必要時應該也能借上一把力。”

“我就幫不上太多了。”一片雲又從懷中掏出一物來,是個巴掌大的牌子,非金非木,似乎是塊什麼玉,紅呼呼的上邊刻著一個小小的八卦,四周圍點綴著十六顆芝麻大的什麼晶石:“有個老太監很早年間欠了我一個人情,說若有事,不論何時,只需持此物找當世權力最大的太監說話,無所不應。”

“權力最大的那個太監?那不就是那個東廠廠公了?”老吉指了指遠處的快活林。

“也不知真假,我這麼多年也一直在大漠廝混,也沒用上,你可以試試。若是用不上,就當留個念想吧。”

“這把菜刀,送你了。”

“好。”

二百三十四章 活下去

一夜好醉,一夜好睡。

那個沙丘下邊,痕跡已被風沙掩過,一切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那三千馬匪。

一片雲帶著他的那三千個孩兒往著北邊兒的方向走了。去的哪裡,除了徐如意之外,沒有別人知道。

房天佑從沉睡中醒來時,身邊沒有一個人。

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鼻子裡充斥的草藥苦澀的味道,稍一活動,便是一陣鑽心的疼痛。疼,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疼的真實,也驗證了自己尚在人間的這個事實。

桌上一個大碗,裡邊裝了一大碗不知是什麼畜生的奶水,白花花的帶著一股子羶氣。

房天佑愣愣的起身,坐在床邊,虛實之間,他還有些鬧不清楚。

“醒了?”

房門被推開,瘦削而威嚴的身影優柔的走進:“沒死,開心嗎?”

“督主。”房天佑勉力起身,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強忍著脖子上的劇痛。

徐如意看著,沒有按照套路說什麼傷重就多多將養的屁話:“你沒躲,沒有還手,咱家很滿意。往事就此揭過,你那個混賬兒子咱家保了。你雖然有傷在身,但咱家還是有事要交給你辦。”

“請督主吩咐。”

“嗯。”徐如意點點頭,揮手道:“顧雲煙一會兒要去甘州城一趟,你也一起,她做什麼你不用管,你的任務就是好好看著你那個兒子,別讓他亂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