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的亂局平息,朝堂上卻有風暴醞釀。

這員外名叫黃選。很平常的名字,只是姓氏有些特別,紅橙黃綠的黃,也是黃子澄的那個黃。他本身並算不得什麼人物,但他的死,卻不同尋常。

在早朝剛罷,驛使身負皇旨,向著荊湘之地一騎絕塵,意氣風發的還沒跑上二十裡,身後便有人騎千裡馬趕來,又將他攔了下來。

文華殿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

黃子澄好不容易求得朱允炆的支援,壓住群臣的反對,將自己“天衣無縫”的削藩策推入了實施的階段,可就在信使都出了城的情況下,自己的老爹竟然死了。

“死的真不是時候。”黃子澄心中暗罵。

他和自己老爹的關系並不好,他是一個篤信儒家的書生,而他的父親,不過是個落地的秀才。套用現代的話來說,黃子澄算是典型的鳳凰男。

久居朝堂,舞風弄潮,他與他的那個老爹的思想觀感完全是兩路。

黃選因子而名,藉著兒子黃子澄“帝師”的名望在當地的風頭一時無兩。沒有任何的官職在身,但即便是當地知府見了他也必然客客氣氣的叫一聲黃公,逢年過節的還有禮儀送上。黃子澄對這些一清二楚,但他也無可奈何,畢竟這是自己的生身老父,書裡從沒有教過他以子訓父的道理和方法。

更何況大明以孝治天下,他若是沾上了不孝的名聲,那他這輩子就算是完了。所以對自己的這個老夫,黃子澄的態度總結起來大概就是一句:“愛咋咋地,別給我添亂就行。”

黃選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待見自己,所以也頗有默契的在老家當起了自己的“黃員外”。

一直以來的相安無事,沒想到在這最關鍵的時候傳來了黃員外的死訊。

按大明律,父死,為子者當守孝三年。黃子澄是整個削藩策的總策劃,若離了他,那接下來對藩王的應對,軍政的安排都會失了分寸。可不讓他回老家守孝?奪情起複這個詞在大明朝可還沒有先例,朱允炆不想破這個例,黃子澄也不敢破這個例,畢竟當代大儒的名望,是他安身立命之本。

“不然,就再等等吧。”沉默半晌,朱允炆猶豫著開了口。

“陛下。”黃子澄神色變幻,咬牙道:“家父身體一向安康,突然傳來死訊,又是趕在這個時候,老臣以為,其中恐怕另有文章。”

“另有文章?”朱允炆皺眉:“黃卿家以為,是有人加害?”

“老臣不知,信中語焉不詳,老臣也只是懷疑。”

有些話點到即止,黃子澄沒有繼續說下去。定了定心神,隨後認命似得嘆息了一聲,緩緩開口:“不論如何,老臣這次怕是要離陛下而去,再想回來,卻要三年以後。有些話,臨行前老臣還是想說說。

藩鎮不削,天下不穩。相信陛下您也是明白的。可什麼時候削,又怎麼削,老臣這些日子已經給陛下說的明白了,還是那句話,小而大,易而難。這其中,總有兵戎相見,圖窮匕見的一天,而最大的反叛,無外乎就是北平的燕王朱棣。

朝廷兵精將廣,小藩再去,除非有大的失誤,否則勝算當是十成十的。可接下來老臣去了,藩王會有一些反應,有些老臣考慮到了,有些沒有考慮到,具體如何還要看陛下的抉擇。只是眼下,削藩之事卻不得不緩一緩了。

畢竟老臣一去,朝中人事調動,必有一番亂象。只是老臣想向陛下舉薦一人。”

“何人?”

“黃觀。”黃子澄肅聲道:“當年南北榜案中北榜的狀元黃觀。”

“是他。”聽黃子澄說起南北榜案,朱允炆才隱約有了些印象。

“陛下,”黃子澄又道:“黃觀大才,與老臣相得甚深。對削藩之謀略,亦與老臣不謀而合,若陛下真有心以老臣之策而行,老臣去後,不妨招他相詢。”

留下已是奢望,那離去前不如留下一顆種子。到底是自己教大的學生,黃子澄對朱允炆的性格有很深的瞭解,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優柔寡斷。”

自己一去,若是有那奸佞說上幾句,自己的一番心血肯定會付之流水,但他也沒有辦法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離開文華殿的時候,黃子澄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東廠的方向,他總覺得,老父的死應該與其有脫不了的幹系。可他沒有證據,也沒有調查的力量,不能證實的猜測,狗屁都不是。

還能在京中等幾日,三請三拒的戲碼總還要走個過場,希望在這短時間裡,錦衣衛能夠查出點兒什麼好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