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才傲物。讀書人大多都有這個毛病,尤其是有能耐的讀書人。

解縉,做為大明朝第一才子,傲骨是沒有,但傲氣卻是天下皆知。從洪武二十一年一舉考中進士,被分配到翰林院中,他自覺一展胸中才學抱負的實際來臨。先給朱元璋上了《太平十策》,後又再接再厲,屢次進言指點江山。

說到底,他只是翰林院的一個侍讀,偶爾一次兩次的給皇帝提點兒建議倒也說的過去,但次數多了,難免容易引起皇帝的反感,尤其是當這個皇帝的名字叫做朱元璋的時候。

洪武二十一年解縉步入了官場,但在洪武二十四年,他就被皇帝給踢了出去。沒有任何的罪名,只是簡單的一句“大器晚成,若以爾子歸,益令進,後十年來,大用未晚也。”用現代的話來說,大概就是“你還欠磨礪,回去修心養性,十年後再來,朕會重用你的。”

人生有幾個十年?十年後還會有人記得他嗎?

解縉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官可以不做,但必須要留在京城之中。只有在這裡,他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京師居,大不易。

孤身一人想在這南京城裡過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朱元璋所反感的情況下。

好在他字寫的不錯,才學也是真的。平日裡在街上擺個書畫攤子,為人代寫個書信狀紙的倒還能勉強度日,雖然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對於自己的失敗,解縉曾經無數次的反思。最後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冬夜,他手捧著三國志,念頭終於通達了。

自己並沒有做錯事情,唯一錯的,是自己太過幼稚了。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又如何?一步踏錯,萬劫不複。

夕陽西下,解縉將攤子簡單的收拾一下,將桌椅送還給旁邊的饅頭鋪子,順便又花上兩文錢買上一個饅頭,緩緩向家中走去。

我願意獻上我的一切,只要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

。。。。。。

“回來了?”

破敗的小屋中,解縉有些愕然的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

“知道咱家是誰嗎?”

“咱家。。。”解縉驚喜的看著徐如意:“公公是宮裡來的?可是皇上要召見我嗎?”

“想的挺好,可惜你猜錯了。”徐如意輕笑道:“咱家是東廠的提督太監,徐如意。”

“東廠?”解縉有些不明白東廠找自己做什麼,但還是恭敬的說道:“不知公公此來有何貴幹,學生一定竭盡所能。”

聲音謙卑到了極點,臉上還帶著諂媚的笑容。若是之前的解縉,他或許會冷哼一聲,對徐如意嗤之以鼻,但現在,他不敢,也不配。

“咱家有份卷子,想讓你看看好壞,品鑒一番。”徐如意伸手一指桌上的文卷:“你可願意?”

“學生願意,能為公公效勞,是學生的福分。”解縉說著話,三步兩步走到近前,拿起桌上的卷紙讀了起來。

盞茶的功夫,解縉將手中的卷紙放下,恭敬的說道:“公公,這個。。。是今科會試的考卷吧?”

“不錯。”

解縉想了想,開口品評道:“這文章確實是好文章,雖然策問中有些見解略顯稚嫩,但經史篇的八股做的很不錯。文采斐然,令人拍案。”

徐如意擺手道:“不要說那些虛的,你只要告訴咱家,這人才學如何?當不當的起一個貢士?”

“當得起,而且綽綽有餘。”解縉答道:“本朝科舉,雖分三場,但最為緊要的還是第一場的經史八股。這人筆力深厚老練,顯然是個飽學之士。但從這紙上文章而論,若我為今科主考,此人必定榜上有名,甚至點他做個會元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這裡。。。”解縉伸手一指卷中的某處又說道:“這裡忘記避諱缺筆,按規矩只能絀落,殊為可惜。”